第 83 章

 四方鏡也亮了。

 她手指滑了兩下,消息是商淮發來的:【有人問你要不要來巫山酒樓,交流下線索。】

 溫禾安視線停了停,半晌,敲字:【就來。】

 她確實有初步的猜測了。

 溫禾安到巫山酒樓的時候,只見到了倚在門外百無聊賴的商淮,他引她往上走,三樓是陸嶼然的地方,他的書房,臥房和密室都在這裡。商淮領著她在廊邊走了一會,在房門上敲了兩下,見沒人應,便朝書房的方向探頭,見書房的門已經合上了,對她道:“看來是又來了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見怪不怪,當即就在圍欄一邊把雙方知道的消息對了遍。

 溫禾安記性好,聽過的話可以分毫不差地複述,她說:“被救下的那幾個說根本不知道外島塌陷,房屋良田俱毀,這麼多天他們身處異地的事,在他們記憶中,只在那日中午感受到了晃動,沒一會,晃動就停了下來,山神救了他們。這幾日,他們仍然生活在外島上,與世隔絕,山泉水格外甘洌。”

 “你們將囚車打開時,他們可睜開了眼睛?囚車裡有什麼玄機,是不是幻境。”

 外島已經塌成那等模樣了。

 他們還有哪的外島住。

 商淮算是知道為什麼一表明自己身份,並表示是巫山救了他們時,這些人表現得如此憤怒了。感情他們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處境,覺得自己所處的環境毫無危險可言,他在那大放厥詞,在他們眼中,跟瘋子沒有差別。

 “囚車上扯了層絨布,用料還不錯,我不是第一個掀開遮擋看的人,但我看的時候,看到了絨毯上浩瀚流轉的夜空,星月交相輝映。很快就不見了。”

 “是幻境。”溫禾安用指尖點了下眉心,低聲說:“我有個想法,還需要了解些東西,等晚點確認了和你說。”

 商淮精神一振。

 他發現了,陸嶼然也是這樣,話說得輕描淡寫,似是而非,有時候以“隨口一提”“不保真”“隨便一猜”這樣類似的話開頭,往往是一語中的,八、九不離十。

 溫禾安也這樣。

 難怪能走到一起去。

 他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心開始開始擔憂晚些時候外域王族那邊的血脈感召會不會順利進行。

 商淮下了二樓,溫禾安在三樓欄杆上站了一會,看了看書房方向,拿出四方鏡,發現陸嶼然發了條消息過來:【進屋歇著,等我一會。】

 溫禾安推開了陸嶼然的房門。

 她先是在窗欞後的小榻上靠了會,把四方鏡放在一邊閉目養神,半晌,又起身走到床榻前,撩開帷幔,躺在紋理素淡的被衾上。整件事情線條太多,牽扯太多,很多想法只能一次次被否決,尋找最為接近真相的那一種可能性。

 心裡藏著事,確實歇不好,溫禾安趴在床沿邊,拿出四方鏡點進陸嶼然的氣息中,因為神識之間聯繫太過緊密,點進去的時候她手指有一瞬間的麻意,忍不住輕輕甩了下,才開始寫字:【他們自稱山神,培養第八感潔淨,將潔淨之力灌於松靈與山泉之中,叫村民時時佩戴,日日飲水。】

 【王庭將外島千餘名凡人擄去,不威脅,不恐嚇,不立刻取他們性命。將人擄走後還要花大代價給村民們製造幻境,讓他們以為自己還生活在熟悉的外島。】

 她眼梢壓得微低,好似當真在隔空問那邊的人:【為什麼。】

 溫禾安將自己所有的想法拋了出去,跟自顧自的碎碎念一樣,原本,禁術的情況她也要和陸嶼然說一說,月前敲定的合作,並不會隨著關係的轉變而模糊失效。

 陸嶼然在書房裡忙著,她沒指望他這時候看見了回。

 也不需要回。

 答案是什麼,她心中已經有數。

 溫禾安轉而聯繫徐遠思:【我等會去找你,有事問。】

 她又點開林十鳶的氣息,幾天前,月流說林十鳶辭別了隊伍,帶著珍寶閣的隊伍先回來了,她斟酌了番字句,說:【禁術這邊,我需要更為深入的線索,林家要不要接這一單生意。】

 是林家,不是珍寶閣。

 說到底,珍寶閣只是販賣修士器物用品的鋪面,做得再大,也是實物上的生意,但林家家大業大,千百年來屹立不倒,南來北往的生意做了不知多少,建立起了一張龐大的關係網。

 除了實力上確實有所不如,在其他方面,也不比大世家與宗門差。

 林十鳶暫時沒回她。

 應當是沒看到。

 就在這時候,陸嶼然給她回了消息,上面幾行字應該是仔細看過了,此刻還真應著那句含有自問自答意味的“為什麼”,回:【因為不能。】

 溫禾安看了看,笑了下。

 他問:【晚上還有事?】

 【有,再等半個時辰,要出去一趟。】她如此說著,準備摁下四方鏡,不知想到什麼,又道:【今夜事有點多,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你忙自己的,不要等我。】

 這次那邊回得有些慢,隔了好一會,發來消息:【嗯。】

 【你的靈戒在我這,要不要來拿。】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陸嶼然發了最後一條消息,一如既往的簡短:【你的熟人,珍寶閣少當家。】

 溫禾安最終還是輕輕推開了他的書房門。

 書房比城東宅院裡那個大許多,打通了兩間廂房,除了一方案桌,兩面壁櫃外,還有扇屏風。屏風後擺了張四四方方的檀木桌,桌面刻著浮雕,栩栩如生,異香連連,桌邊放著三四張座椅,陸嶼然扯了張坐著,林十鳶也在對面坐著。

 林十鳶手裡捧著的熱茶已經有些冷了,她從秘境中得了不少好處,商人貪婪,可她很早就學會了抑制自己的貪性,永遠做最對自己有利的事。她能從秘境中得到的好處都已經得到了,剩

 下的,不是她能想的。

 自打珍寶閣靠上了巫山,巫山上下一眾所需的所有珍寶靈器,都能直接走巫山的賬,不需要當場現結,而是過一段時間,由兩邊的人一起對接,按當初談好的折扣來付錢。

 她今日,就是捧著賬本來的。

 而這樣的事,根本用不著陸嶼然親自處理。

 待掃完賬本,他略一掀眼,背脊抵著椅背,示意她有話就說,而林十鳶將那些記賬的紙在他面前撕成兩半時,迎著那道淡漠平靜的眼神時,壓力幾乎削開了她的雙肩。

 她險些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林十鳶定了定神,說出自己的來意

 她準備對林淮動手了。林淮不死,再如何拉鋸都跟小打小鬧似的,她爹會永遠想著去扶那坨根本扶不上牆,只會一個勁掏空家底的爛泥。巫山現在會給珍寶閣撐腰,但不代表一輩子都會。

 她的目的從始至終很明晰,她要完全掌家,而非偏安一隅保對峙之勢,苟且偷生。

 林淮一死,她需要巫山借一段勢來替她撐著,撐到她父親清醒了,明白局勢了,接受這個事實了,這才算完。

 林十鳶不是貿然前來,會來,自然是備足了誠意,她是商人,商人最會權衡利弊,她考慮到了所有的隱患,因素,幾度換位思考,覺得帝嗣沒有理由拒絕。

 可實在摸不準。

 陸嶼然不像溫流光獅子大開口,不把人當人,但又當真太過清靜,相較於這種難以揣度的,林十鳶情願去應付那種慾壑難填的。

 見溫禾安踱步進來,林十鳶和她視線交接,彼此頷首,唇無聲上下動了動,算是打過了招呼。

 窒息的感覺總算是消退幾分。

 溫禾安含笑看了看她便挪開了視線,她動作很輕,顯然不想打擾他們,陸嶼然看了看她的臉頰,將靈戒從袖袍中取出來,放在桌面一角。等她伸手將靈戒收回去,又指了指身側空著的一張座椅,道:“坐會。”

 溫禾安猶豫了會,拉開椅子坐下。

 她不說話,抓著四方鏡玩,靈戒在掌心滾了兩圈後發現了不對,靈氣探進去一看,發現裡面多出來很多珍稀物件,不由抬睫,無聲看向陸嶼然。大概是被連著看了幾眼,他側了側身,低聲問:“怎麼了?”

 “……多了。”溫禾安咬字很輕,將掌心中的靈戒給他看。

 陸嶼然嗯了聲,指腹搭在右手手腕上轉了半圈,大概是帶著些微不可見的笑意,聲線裡肅然清色散去很多:“收著,想用就用。”

 林十鳶滿腹疑慮,這兩位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出現在她面前,現在也沒說什麼,就兩句話,但就是感覺,特別不一樣。

 她還是慢慢說起了這次的來意,她能給出的東西,未來能為巫山提供的便利。

 溫禾安初時有些詫異,後面便了然了,她在四方鏡上問了問李逾的情況,把天懸家的合作以及自己的打算也說了,只要能從穆勒嘴裡撬出東西,李逾無所謂任何手段。

 玩了一會,見暫

 時還沒人回,她盯著鏡面看了會??[]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思緒漸漸抽離,想起了外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