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岌岌2
“好。”侯涅生重新笑起來,彷彿剛剛的虔誠只是個錯覺。
通向古老祠堂的路程不遠,但他們卻走得極慢,無數跪拜的古老記憶湧入黑夜腦海中。
他看到一個又一個恐懼又虔誠的男女,也看到不計其數被丟棄的女嬰。
他看著最初平靜祥和,充滿神聖光輝的祠堂逐漸變成死寂哀怨的棄嬰之地。看著四周的草木不再蒼翠,被腐爛的血肉與絕望的靈魂侵蝕,逐漸變成今日灰暗扭曲的模樣。
但是惡意沒有外散,似乎那祠堂中的石像真有神力,將所有怨與恨都困在此地,經年不散,日月徘徊。
走到祠堂附近時,已經沒有多餘的記憶湧入黑夜腦海。
可在那積年累月的無盡惡意中,黑夜的眼眸不可抑制地變成血色,似乎距離失控只差一個契機。
不等侯涅生開口,黑夜猛地抬手揮出匕首,一個張開血口,尖牙露出的黑蛇蛇頭在侯涅生前方倏然落地。
那些覆蓋在祠堂上方的,根本不是什麼水草,而是一條又一條通體漆黑的毒蛇。
又或者說,是人頭蛇才對。
蛇的個頭不大,也沒有鑽入陰影的特殊能力,攀附在祠堂粗糙的牆壁上,頂著一張張蒼白浮腫的嬰孩臉龐。
“嘶嘶——!”
它們朝二人張開大口,一張孩童的臉龐從嘴角裂開至臉頰兩側,裡面的尖牙不長,甚至還帶了幾顆屬於人類幼時的乳牙。
侯涅生主動鬆開黑夜的手,語氣有些寵溺,“我知道你需要發洩,去吧。”
黑夜沒時間計較侯涅生又發什麼瘋,但是這點他說得沒錯,自己確實需要發洩。
他看了侯涅生一眼,沒有說話,徑直朝前走去。
或許是這千百年間的記憶片段太過痛苦,痛苦連到黑夜都變得麻木,他的動作殘忍而果斷,英俊的臉龐之上第一次不帶任何笑意,似乎真的就只是為了發洩,不讓心底的惡意失控。
片刻後,黑夜身前堆積起無數人面蛇的屍體,蛇頭隨意散落,鮮血流出沾染在嬰孩的臉上,像是它們在無聲地絕望嘶喊。
黑夜推開侯涅生要搭上來的手,有些冷漠地說:“去把門口的骸骨弄走。”
侯涅生被推開的手懸在半空,什麼都沒說,如黑夜所要求的,走到堆積骸骨的祠堂門口。
他背對黑夜,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只一瞬間,堆積在入口處的骸骨便消失殆盡,空曠得竟與此地顯得格格不入。
黑夜走到侯涅生旁邊,抬眼望進去,祠堂內部變得面目全非,牆壁上掛滿泥沙汙漬,地面還有些骨骸和更加細小的人面蛇。
站在這個位置,黑夜終於能看清這座被所有人共稱為神明的石像了。
石像破損得不算厲害,不難分辨她的動作與面容,她雙手交疊合於胸前,似乎在像準備向什麼人行禮,嘴角掛著平和的微笑,似乎是個恬靜而溫柔的女性。
但用於遮目的面紗早已消失不見,再加上露出的雙目有一顆被人為挖去,另一隻眼睛經歷千年依舊栩栩如生,彷彿真人般過於真摯地朝二人看來,彷彿下一秒便會徹底活過來。
可惜歷經千年的惡意浸染,這神聖而慈愛的神像不復往昔,終究變得醜陋猙獰,連嘴角的笑容都變得詭譎陰森。
在最後一段湧入腦海的記憶中,黑夜知道這裡雖然變得幽暗,但還不至於失控。
導致今日這般地步的原因是石像損壞了,缺失一隻眼睛後,石像的力量再也不能壓制這些惡意了,於是它們開始外洩。
而後在千年的地質變化中,這裡形成湖泊,無盡的怨與恨順著河流向下游去,將河岸兩側的植物漸漸汙染,最後乃至群山都染上無盡的怨恨,連太陽的光芒都無法穿透進來。
“我要進去看看石像。”黑夜說著將手放在侯涅生面前,示意他像剛剛那樣攙住自己。
侯涅生攙住黑夜的手,卻在他抬腳邁進祠堂的瞬間將人拽回來,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扭頭看向自己。
黑夜本就猩紅的眼眸裡泛起濃烈的殺意,未被控制的那隻手立即握住匕首對準侯涅生的肩部,冷聲命令道:“放開!”
見侯涅生沒有鬆手,黑夜眼底的殺意更濃了,匕首立馬前進些許,尖端整個刺入侯涅生肩膀,“再說一遍,放開!否則你這隻胳膊就別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