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有扶蘇 作品

第五百一十章 城下


  “永清、固安、漷英相繼失守,敵軍萬餘騎兵已過桑乾河,切斷了析津四面,懷柔、潞縣接連爆發漢人叛亂,響應魏軍攻勢,南京道處處戰火,若是再拖幾天,等到魏軍步卒兵臨城下,怕是就要...圍城了。”
析津城的城牆上,司徒鄢聽著官吏顫抖著的彙報,看著眼前那幅遼國南京道地圖,在上面又插上幾枚代表失陷的黑色旗幟,然後退後幾步,沉默不語。
這麼一看,只是短短半個月,整個遼國南京道居然就已經失陷了近一半,而剩下的一半還處處爆發叛亂,實在是讓人懷疑,是不是過去的幾十年裡,遼國從來沒有對此地形成任何像樣的統治。
他嘶啞著嗓子問:“能用的兵力還有多少?”
“城內一萬七千守軍,順州還有萬餘兵力,其他地方雖然也在抽調,但不一定能及時趕到析津,”有人說,“而更後方的兵力,就不用想了,十七萬大軍南征已經將整個南京道、西京道抽調一空,如果不出意外,這裡的仗打完了,他們都還沒到。”
站在城牆上方的所有人都感覺一陣眩暈。
整個遼國南京道,面對魏人的攻城掠地,四面出擊,居然連反擊或者抵抗的兵力都沒有?而更可怕的是,只能湊出來三萬不到的兵力守衛析津城?
許多人看著城外已經紮下的魏軍騎兵大營,看著那時而出現在城外官道時而消失的魏軍斥候,想象著再過些日子就會出現在城下的無數步卒,還有那很有可能發生的攻城場面,恍惚間想起了不就之前,那十七萬大軍誓師時的景象。
這麼一對比,還真是能讓人眼前一黑。
“我還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輸的,”有人苦笑道,“就算是輸,也不應該輸這麼慘才對。”
“輸就是輸,再去追究已經沒了意義,”司徒鄢說,“眼下更重要的還是怎麼保下析津城,把魏人趕回去已經不可能做到了,但守住析津撐到後方支援兵力,還是有可能的。”
“那得守多久?”
有人心算了算,絕望地道:“接近兩個月。”
在剛剛打敗了十七萬大軍,士氣正盛兵鋒正銳的魏軍正面強攻下,靠三萬不到的兵力守住三個月?
--做夢也得有個限度。
“其實最要命的還是析津城後方的叛亂,順州懷柔一亂,就連撤都沒法撤,起碼要撤到長城以外才能安全,但半路就得被攔下來。”
司徒鄢微微搖頭:“這樣也好。”
畢竟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
該怎麼離開呢?陛下曾是那麼信任他,讓他年紀輕輕就出任了遼國南京道的節度使,他曾經那麼自信地想要與顧懷對壘於邊境,想看看是自己把顧懷攔在南邊,還是顧懷踏著自己的屍體揮師北上,十七萬大軍誓師時他那麼意氣風發,以為顧懷那個傳奇的故事就要在此終結,可那時候的他哪裡知道,僅僅只過去這麼一點時間,現實就狠狠給了他幾耳光。
真是可笑啊--就算嚴格意義上統兵的並不是他,掌管後勤政務的他更像是被連累的人,但還是那麼可笑。
那就死在這裡好了,死在這個燭光已經黯淡下去的舞臺上,為自己的故事劃上一個句點。
起碼這樣還能見他一面。
司徒鄢想起很久很久之前,自己還不是一個酷吏,不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的時候,他帶著遼人的使團,走過大好的河山,去到很遠很遠的魏國京城,手裡拿著那本《明月集》,聽著關於那個人的消息。
他很想見到那個人,告訴那個人自己把上面的詩詞拜讀了很多遍,說字裡行間的風骨,說各為其主的遺憾,在月色下喝一杯酒,然後禮貌地告別,從此每到月圓便能感嘆,如果能成為至交好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