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受挫
“總之陛下還是安居宮中,坐觀其變便是,藩王入京,無事不可輕易入宮城,此乃祖制啊。”
一堆人圍著勸,總算是打消了小皇帝立刻要見顧懷的心思,執著拂塵站在御案邊上的沐恩斜眼瞥著那些一口一個忠君愛國實際上只是害怕靖王再次控制小皇帝的官員們,內心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他輕甩了一下拂塵,知道自己在這些重臣面前沒有半分話語權,強行出頭能不能搏得天子的好感不好說,但到時候鬧起來必定是自己難堪,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
至於天子到底有沒有因為這些天來官員們各種離間的話語,朝會上各種陰陽的奏事,內閣裡眾多彈劾的奏摺與靖王間產生什麼間隙?
沐恩小心地觀察著小皇帝,看到他眼角依舊掛著的淚光,還有那不似作偽的作態,但又想到這些天來趙吉根本不像一個孩子的種種表現,以及現在和重臣們熟稔起來的模樣...
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
......
在大魏京城因為南下的靖王想要強行遷都而風起雲湧時,完顏阿骨打正站在遼陽城外的山坡上,目光陰沉地注視著那座巍峨的城池。
他看著城頭飄著帶冰渣的血霧,看著城下堆積的屍首將護城河填成肉橋,看著從大山裡逼出來的女真人舉著樺木盾衝鋒時,被遼軍澆下的熱油燒成焦炭,腥氣直衝鼻腔,看著最後三百東海野人撞碎在城牆下,那些披熊皮的瘋子之前野戰時還能生撕戰馬,此刻卻像撞上礁石的海浪,在遼人呼嘯的騎兵大陣裡迸成血沫。
完顏阿骨打攥緊馬鞭的手背暴起青筋--這是第六次攻城,完顏部花了那麼多年積攢的鐵甲,已經只剩不足兩營,他千辛萬苦湊出來帶出會寧府的三萬大軍,如今只剩裹著獸皮的殘部在雪地裡蠕動。
“撤兵,”他說,“撤兵!”
“王,不行!”有將領喊道,“遼人的騎兵多,這時候撤兵,要被活生生咬死!”
完顏阿骨打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長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猛地轉身看向那個將領,陰沉而毫不掩飾殺意的目光盯得那將領頭皮發麻,只能轉身去傳令,片刻後,遼陽城下上的遼人發出一陣陣歡呼和叫罵,從來都是和老天搏命以討口飯吃的女真人們退了下來,如退潮般露出了滿地的屍體,在這片苦寒的土地上形成了一副駭人的景象。
大概是為了防止騎兵出城襲營,女真人的大營立得離城遠了些,這也就導致將領所說的那些話在片刻後得到了證實,攻城無果死傷慘重的女真人在退回大營的過程中被其餘幾扇城門立呼嘯而出的騎兵們咬死了尾巴,一路上都在死人,被安排在最外側的那些東海野人們甚至脫離了既定的路線,被遼人用最熟悉的戰法切割出來活生生困死在了原地,當完顏阿骨打策馬回到大營投去最後一瞥時,那杆最近才打造出來的女真“金”字大旗剛好在夜幕降臨前折斷倒地。
真刺眼。
回到大營的完顏阿骨打沒有給手底下最近提拔起來的將領們休息時間,在確認遼人沒有打算一口氣進攻拔掉大營的打算,而是收兵回城等著女真人下一次在城牆外撞得滿頭包後,完顏阿骨打立刻擊鼓聚將,準備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是的,交代。
從根本上說,完顏阿骨打能奪下完顏部,從大山裡找出來那麼多野人,湊出像模像樣的大軍,是因為他真的很猛,猛到所有女真人都害怕,從魏國帶回來的火槍,精悍忠心的直屬護衛,讓他在東海的這片土地上無人能敵,他掃滅了一個又一個女真人的部落,擄走女人孩子,讓男人成為集結起的大軍的一員,甚至在東海畔建立起了一個女真的國度,雖然目前還只有一個粗略到會讓魏人遼人發笑的框架,但對於所有女真人來說,他便是行走在地上的王。
然而此刻他們的王失敗了,而且還敗得很慘。
依靠暴力和威望建立的大軍和政權,固然可以通過前期的一帆風順在短時間內滾起雪球,但如果遭遇到刻骨銘心的失敗,便在頃刻間受到反噬,如今的完顏阿骨打就面臨這種情況,當他在東海畔橫掃女真諸部,集結大軍誓師反遼,打下一個又一個遼人的軍鎮,把地圖塗上代表金國和女真人的顏色時,沒有女真人能對他說一個不字;然而在遼國和魏國的戰爭暫時中止,終於騰出手來收拾在遼東蹦躂的可憐的萌芽政權時,完顏阿骨打便在遼陽城下碰了滿頭的包。
他不給一個交代,不畏這接連數次攻城的失利負責,那些從大山裡走出來甚至連女真人為什麼要反遼都不明白的野人們還會不會握緊武器朝著他指向的方向進攻?那些各個部落對他俯首聽命如今成為麾下將領的頭人們,還會不會認他這個所謂的女真之王?
如今的女真軍隊,大概是因為完顏阿骨打在大魏待了很長也很刻骨銘心的一段時間的原因,從各個方面都在模仿魏國軍隊的體制,但好在完顏阿骨打也曾見過魏國軍隊的戰鬥力,所以沒有盲目地什麼都學,而是在某一方面也借鑑了遼國的軍制,猛安謀剋制是金國軍制的核心,猛安便相當**戶除了統兵外還負責管理所屬的戶民和軍隊,謀克相當於百戶,聽命於猛安,負責具體的軍事指揮和作戰任務--至於相當於萬戶的都統,目前的完顏阿骨打還不允許這玩意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