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一章 自私

 “陛下厚愛，貧道感激涕零，這財名乃是身外之物，貧道出世之人，實在是不怎麼在乎--不過最近煉製丹丸的材料有所欠缺，貧道斗膽，還想請陛下下旨...”

 “無妨，去內庫支取，著司禮監那些內侍去尋便是。”

 “是，那貧道就不打擾陛下清修了。”

 老道人站起身子，輕甩拂塵行了一禮，正欲告退，趙寅卻突然開口道：“遼人南下的事情，國師知道嗎？朕若是天界執宰，為何這區區異族也敢犯邊？”

 “這便是陛下的劫數了，貧道半年前便算到這一甲子劫數，所以才入京相助陛下應劫，”老道人身子微不可覺地一僵，隨即正色道，“修道之人命中有劫數，過了這一劫，這世上便再無人事可擋陛下重掌天庭。”

 “那依國師看，朕該如何應對？”

 老道人額頭微現汗跡，這種要命的問題，他哪裡知道該怎麼應對？傳聞裡那些遼人可是要吃人的！

 他裝模作樣掐指算了半晌，才靈光一閃，開口道：“大利東南，依此行事，劫數自度。”

 大魏天子趙寅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等到那襲道袍消失在御花園的盡頭，趙寅看著那處許久，才輕輕說道：“出來。”

 一個暗衛單膝跪在一側，將朝會上發生的爭論事無鉅細地說了出來，趙寅沉默地聽著，臉上的神色是那麼的波瀾不驚。

 事實上很多年以來他都是用這種方法控制的朝堂，他不介意有那麼一兩個權臣的出現，大魏的內閣制度從根本上決定了皇權凌駕於相權，文官做到頂不過也就是張懷仁那樣能把他的一些旨意封駁，除了這還能怎麼樣？揮舞著筆桿子起來造反？

 至於武將就更別提了，大魏重文抑武，武將本來就沒什麼話語權，地方兵權每隔三年就得重新整編，唐末那種藩鎮割據的局面根本不可能出現，所以理論上來說，朝中的這些官員對他來說都不是威脅。

 這些東西從他登基那一天他就明白了，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活得很灑脫--當皇帝是很爽的工作，能享受最高的權力和地位，但比起來更爽的是能永遠享受這些，所以很多年前趙寅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比起勤勤懇懇地當個皇帝，還是隨性些度日最後成個仙才算完美。

 但很顯然最近發生的事情容不得他再優哉遊哉了，那些窮瘋了的遼人這一次是真的傾巢南下，北境具體淪陷成什麼情況現在還很難說，但如果真的按照那些主戰派官員說的在京城死守，那麼萬一被遼人攻破了京城又該怎麼辦？

 但好在楊溥看起來是個聰明人，起碼比張懷仁聰明，如果張懷仁還活著，那麼今天朝會上的那些爭論也許根本不會發生，也不會把所謂的定奪權力留給皇帝。

 到時候還要下旨強行讓他們南遷未免也太難看了一點。

 事實是，趙寅雖然覺得自己註定要成仙，很多事情根本不用在意，但身為皇帝，終究還是在乎史書上的評價，就算到時候真成仙了，聽著後世說他強令百官南遷也未免太難聽了，如今這樣就挺好，楊溥根本不敢做決定，只能把這件事先壓下去，然後等著自己的旨意。

 他現在只是個次輔，朝中新舊兩黨黨爭依然在持續，太子和趙軒那邊依然沒分出勝負，這個時候的朝堂，是最好控制的，而遼人既然都要打到京城了，那麼該怎麼選擇，趙寅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剛才之所以隨口一問那個天雲上人，不過也是為了求一份心理安慰罷了。

 大利東南麼...

 趙寅沉默了很久，算了算時間，就算京城和北境全部淪陷，南遷到東南之後，再偏安個幾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到時候也該成仙了，成仙之後，這大魏究竟還在不在，好像也不那麼重要了。

 至於沒成仙？那就更不在意了。

 趙寅擺了擺手，讓人擬旨，面無表情的臉上，心思幾乎一覽無餘。

 我死後，任他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