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瘋人院小護士(五)
面對這個不速之客,dr.l並沒有給出多少好臉色。
“來拿粘液?上次你剛拿過。”
“a區最近有點難以控制,病人的情況很嚴重,得加大劑量。”
他們兩個人都把高級公寓當倉庫使用,平時把一些行李暫時存放在公寓裡,要是對方有需要直接來拿就好。多數情況下,dr.l住辦公室裡,而倫在結束完演講、拉完投資之後,都會就近找個酒店住下。
倫只有會在拿粘液時,會來dr.l的公寓一趟。
dr.l若有所思,道:“嗯,過幾天我去a區看看情況。”
他面不改色地將小護士的裙襬往下拉了拉,取過一旁的白大褂,披在小護士的大腿上,遮擋得嚴嚴實實,跟防著誰似的。
說完,dr.l看了倫一眼,明顯在趕客。
但倫裝作看不懂,反而自作主張地坐在小護士身邊,單手撐著床面,彎腰低頭,近距離盯著小護士的臉。
“你往b區調了個新人?”和dr.l談公事時,倫的目光一直落在虞藻臉上。
dr.l不滿倫靠虞藻這麼近,但還是耐著性子道:“他當眾鬧事,屢次在c區挑起事端。把他調到b區,b區那群人會幫忙教訓他,讓他以後安生一點。”
倫:“這樣的話,b區人手可不夠。你剛開了一批實習生,同時又有一批受傷。”
“菲斯圖爾沒有多少護士了。”
倫說話時,目光一直落在虞藻身上,神色似笑非笑的。虞藻被看得心中發毛,小身板挺得筆直,耳朵豎起,認真聽著上司發言。
陡然沉默下來的氛圍,讓虞藻靈機一動。
倫是不是在暗示他?身為一個勤勞的員工,應該自告奮勇?
虞藻:“我可以去b區。”
dr.l:“不可以。b區太危險了。”
dr.l一口否決,根本沒有給出商量的餘地。
最讓倫新奇的是,對方神色中明顯閃動的擔憂,與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關心與呵護。他像發現一件極其有趣的事,惡趣味慢慢湧了上來。
“哦~小護士比較嬌氣,喝水都要喝熱的……而b區危險又野蠻。”倫做出一副十分貼心的模樣,“我明白的。”
明顯揶揄的目光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徘徊,“林,看不出你喜歡這樣的。”
“你們是在玩角色扮演嗎?還是——”
“他真是我們菲斯圖爾的漂亮小護士?”
倫拖著尾音,在虞藻明顯羞恥的溼潤目光中,唇角含笑地喊,“東方小甜心。”
在聽到這調侃意味十足、又帶著曖昧拖長的語調的言語時,虞藻臉色瞬間漲紅,眼尾也多了幾分水色。
林直接將虞藻抱了起來,放在床沿的另一邊,自己則坐在中間,阻擋倫窺視虞藻的目光。
“你別欺負他。”林語氣淡淡,神色卻很認真,“他膽小,經不住嚇。”
“哦,好吧。”倫道,“原來我這已經算欺負了。”
他沒什麼誠意地道完歉,就得到了林的逐客令。
“趕我走?那我走了,你們慢慢玩。”
倫起身離開,林也跟著起來:“我去給你拿衣服。”
虞藻點了點頭。
公寓內有單獨的衣帽間,林的衣服都放在裡面,他打開門、進入衣帽間的同時,倫也到了島臺附近,且回頭看了虞藻一眼。
虞藻正準備把身上的衣服換下,眼前驟然出現一道黑影,倫如一道閃電般再次出現在身前。
他一下懵了,剛剛的倫還在島臺,怎麼一下子就到他眼前……
瞬移嗎?
虞藻抬著小臉,長長的睫毛下是茫然的、來不及驚愕的情緒。
倫挑起虞藻胸口上的工牌,確定什麼一般,望著上頭的名字。語氣古怪道:“你真不記得我?”
他們認識嗎?
眼中的迷茫更盛,虞藻睜大眼睛,努力不讓自己露怯,但那股膽小勁兒還是很明顯。
怕的不行卻還要強撐的樣子,激發了倫的惡趣味。
趁林還在更衣室挑選小護士的衣服時,倫做出一副十分受傷的神色:“你怎麼能不記得我……我的未婚妻。”
果然,坐在床沿的小護士睜大了眼睛。
被淚水泡過的烏黑眼珠顯得格外剔透,頭髮胡亂翹著,像一隻食草的弱小動物,不自覺露出幾分弱態。
虞藻:“我們……我們是那種關係?”
他害怕,但還是很好奇地出聲。
倫:“嗯。不過在我們訂婚前,你把我甩了。”
虞藻:“??”
“我們從小訂下婚約,但你嫌我沒本事、窮,一腳把我踹開,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倫一臉悲傷,“我每天去找你,苦苦哀求,但你不答應和我複合,我好難過。”
“我現在,很有錢。”倫從口袋中取出一枚金葉子,緩緩放進虞藻的手心中。他的眼睛狹長,故而望人時顯得尤其專注認真,以及深情,“你願意和我複合嗎?”
信息量太大,虞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0926:【他騙你的。】
虞藻:“?”
【你們壓根不認識,也沒有所謂的婚約,後面的劇情都是他自己編的。不過他知道你的名字也很正常。】
【你們父母以前是鄰居,那時候倫在上幼兒園,你還沒出生,父母就已經幫你取好了名字。你們父母的確開過結親的玩笑,還和倫說如果小藻是妹妹就給他當老婆,但也只是玩笑而已。後來你父母搬家離開,倫也沒有見過出生後的你。】
所謂婚約,都是胡扯的。
仗著小護士單純,就編謊言來騙他,看他露出吃驚又不解的表情,滿足惡趣味。
真的壞透了。
倫也沒想到,虞藻會這麼好騙。
虞藻甚至連思索都沒思索多久,就相信他說的話,露出那麼吃驚的表情,可能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不然怎麼不記得他們的關係。
太可愛了。
“可是林也很有錢呀。”虞藻抬起面龐,語氣天真道,“而且林說了,他要給我買很多很多漂亮衣服,可貴了。”
“我為什麼要拋下他,跟你複合?”
虞藻知道倫在騙他、拿他尋開心,他也不揭穿,而是故意這麼問。
本來只想滿足惡趣味的倫,在虞藻的一句提問後,竟代入了被拋棄的未婚夫的角色,認真地思索了起來。
倫問:“給你買昂貴的、漂亮的衣服,你就願意和我複合?”
好像他們真有這麼一段關係似的。
虞藻:“對呀。”
倫似笑非笑道:“林就在這裡,你真不怕他聽見?”
“不怕呀。”反正他們又不是那種關係,有什麼好怕的。
論使壞,很少有人能比得過虞藻,他的壞心思上來,故意地抬起腿,用腳尖磨了磨倫的小腿。
“你給我買漂亮衣服,到時候我趁林不注意,偷偷去你那裡。”虞藻睜著水潤潤的眼,用天真的語氣,說出邀請的言語,“反正你們的公寓在同一層樓,又那麼近,他不會發現的。”
“又或者,你可以在這裡。”
“林的公寓、床上,像他一樣。”
剛剛還怯生生的虞藻,依舊乖乖地坐在那兒,粉白通透的肌膚、眼尾溼紅的樣子,倒真像是公寓男主人的小妻子。
而現在,這個小妻子正用那雙水潤的眼睛望著倫,飽滿臌脹的唇一分一合,幾乎是用氣音說完下半句話,“……弄弄我。”
那一瞬間,倫的大腦仿若被控制。而在看到虞藻唇角淺淺翹起的弧度,以及眼底小壞的笑意時,他才意識到他被戲弄了。
從來都是他戲耍別人的份兒,這是頭一回,他像狗一樣被耍著玩。
倫突然有些想笑。
他正準備在和小護士說說話,小護士光著腳落地,小步跑到一邊,躲到面龐冷淡的西方男人身後。
林的臂彎掛著一件白色襯衫,這是他找了許久才找出來的,沒有穿過的衣服。
他側頭看了一眼,小護士彎著唇角躲在他身後,不知道在偷笑什麼。
林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倫還待在這裡。他神色不虞,再一次說道:“你別欺負他。”
帶著幾分警告。
“你還有事嗎?”
有人撐腰,虞藻也不再害怕,哪怕在他眼前的人是菲斯圖爾的院長。他抓著林的手臂,大膽地從身側露出大半個面龐,小臉掛著惡劣的笑。
倒真像是被寵壞的小人.妻。
欺負?
倫若有若思地品味著這兩個字,林的提議很不錯,他竟然覺得很有意思,不過。他的目光落回一臉得意的小護士身上,“既然你們不歡迎我,那麼我之後再來找你。我的……”
“前未婚妻。”
下了電梯,倫莫名感到煩躁。
路邊經過一個拿著糖果的小男孩,也許是因為好奇,他看了倫一眼。倫冷冷地望回去,突然扮出一個極其扭曲、可怖的鬼臉。
小男孩愣了愣,“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捏緊糖果跑了。
倫的心情好上許多。
他天生就很惡趣味,特別喜歡捉弄人,也喜歡看到別人因為他的惡作劇而露出驚愕、恐懼之類的表情。
要是能掉眼淚最好,那說明他的惡作劇很成功。
但又很矛盾,倫也不喜歡看這些小孩子哭。他只是單純覺得他們被嚇哭很有趣,因為他們哭起來真的很醜,像被一拳打扁的青蛙。
虞藻的哭,又是不一樣的。
倫第一次有人會這麼哭,豆大的淚珠包在眼眶裡要掉不掉,眉尖蹙蹙,明明下一秒就要掉眼淚,卻依舊在努力睜大眼睛強撐鎮定。
倫喜歡搶走小孩子的“糖果”。
面對虞藻,他卻想要給他買糖果。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嬌氣,麻煩,脆弱……但哭起來那麼漂亮。
……
“前未婚妻?”
倫走之後,林的目光緩緩落在虞藻的面龐,“你和倫有婚約?”
虞藻敷衍道:“那是他瞎編的。”
就算是娃娃親,這也太“娃娃”了,當時的他估計都沒成型。
更何況,這麼多年,他們兩家人也沒有繼續聯繫,所謂婚約不過是聊天時的一句玩笑話,根本作不得數。
倒是倫記性真不賴,這麼多年過去,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林“嗯”了一聲,不知道信沒信。
看虞藻這不在意的表情,就算真有這麼一樁婚事,估計倫也是被甩或是正被甩的那個人。
西方人的體格較大,林的襯衫給虞藻穿上,寬鬆得像裙子,下襬幾乎到大腿中部,連褲子都省了穿。
虞藻光著一雙腿,往林的身上挨:“你叫林對嗎?我可以不喊你dr.l嗎?”
他睜著一雙烏黑水潤的眼,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林:“你喜歡喊什麼,就喊什麼。”
除了同級的倫,沒有人知道dr.l的真名。
而現在,多了個小護士。
“林!”
虞藻像是很開心,他仰起面龐,細聲細氣地喊了一聲,簡單的稱呼從他口中說出,莫名有一種撒嬌的勁兒。
“剛剛院長說b區缺人,那能不能讓我去呀?”
實習生只能在c區活動。
他也不是特別想去b區,但他想轉正。只有通過試用期的小護士,才能去b區。
“b區很危險,工作難度也會上升。”林說,“不只喂藥那麼簡單,還要給他們注射部分藥劑。”
虞藻忙道:“我會的!”
“我知道。”林說,“我今天看到了,你生了病,但還是很認真。”
“是個敬業的小護士。”
被誇獎的虞藻翹起唇角,下巴也抬得高高的:“那當然了!”
林擔心的不是虞藻的專業能力。
b區的病人不可控因素更高,也更加難控制,尤其是注射藥物環節,病人突發暴.動或攻擊是常有的事。
他怕小護士受傷,更擔心小護士被嚇著。
“我明天會去a區一趟,可以順便帶你去b區。b區的病人都比較難纏,你不需要給好臉色。”林強調,“特別是,今天那種。”
……
b區。
馬上到了注射藥劑的時間,按照過往經驗來看,這個時間段的病人都會情緒激動、瘋狂撞擊護欄,又或是破口大罵……也是警衛隊最頭疼的一個時間段。
但今天,b區迎來了一個好消息。
一個警衛經過一個病房,故作不經意地敲了敲門,一隻大掌伸出,他往上頭放了瓶髮油,又說:“這是百貨大樓最好的髮油,紳士都用這款,還是斬女香。”
“謝了。結婚請你吃飯。”
警衛:“……”
他收了錢,去了下一個病房,這個病人讓他幫忙帶的物品是一些糖果,以及一朵新鮮的玫瑰花。
菲斯圖爾看守嚴格。
同樣,背地裡的交易也從未停止過。
只要給出足夠的利益,警衛隊願意冒著風險,幫病人從外界帶著物品。對這群瘋狂偏執、連異性手都沒有摸過的處.男們而言,煙、酒,永遠是菲斯圖爾內部最暢銷的物品,也是公認的硬通貨。
而現在,最暢銷的東西換了。
從菸酒,變成了男士洗漱水、男士香水,又或是一些漂亮的小物件,如果帶上“女友看了會流淚”等字眼,這群愣頭青會毫不猶豫地花大價錢買下。
一群病人不再鬧事,也不大吵大鬧,而是在各自的洗漱間內安安靜靜地打扮著自己,擦了頭油與香水,風騷十足地剃著鬍鬚哼著歌,像即將與戀人約會的紳士一般。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各種品牌的髮油、剃鬚泡沫、洗漱水混合在一起,還混了許多牌子的香水。
江斐躺在病床上,聽著同病房的病友在唱情歌,聞著怪異的味道,忍不住低低地罵了聲。
操,一群瘋子。
江斐在病床上挺屍,臉上、身上都帶著傷,自從他轉到b區,莫名其妙被其他病友霸凌。
有時候只是對視上一眼,他們都能當場打起來。
b區的病人與c區不同,戰鬥力明顯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並且也更瘋、更不要命,打起架來都是豁出去的打法。
“夥計,現在你可成為我們菲斯圖爾的公敵了。”有個白人倚牆調笑。
江斐懶得搭理這群傻逼。那白人搶不到洗漱間的位置,就拿江斐尋開心,“你居然敢對我們的夢中情人做出這麼無禮的事,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我也會狠狠教訓你一頓。”
江斐懷疑他聽錯了:“夢中情人?誰?”
“裝傻在這裡可不好使。”白人拿出懷中的一張照片,虔誠地放在唇邊親了親,朝他擠眉弄眼,“嘿,他的腳是不是很香?”
江斐:“……?”
“一定很香,我都看過視頻了,你恨不得把他的整隻鞋子都給吞了吧……不過夥計,真不是我說你,你怎麼能這麼粗魯。”他嘆了口氣道,“不過也是,十八歲這個年紀,的確容易衝動。”
“更何況,還是那麼漂亮的小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