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年 作品

第 55 章 我太太

朝徊渡下山時,夜幕籠罩的空中忽而飄下薄薄的雪花。

他沒著急回車上,隔著寺廟後院的牆壁,繁茂參天的古槐樹佇立在凜冽風中,偶爾能從茂密枝葉中,尋到幾抹鮮豔的紅。

連肩膀和髮絲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都沒發現。

崔秘書撐著一把傘偏過來,低聲提醒,“boss,該回了。”

朝徊渡平靜地應了聲,隨即淡淡道:“走我私賬,再捐些錢過來。”

如此古老的樹,需要組建專門的園林研究保護團隊。

朝總口中的一點錢,當然不止一點。

崔秘書秒懂,“是。”

黑色賓利從山裡往市中心方向駛去。

在路過一棟白色的小樓時,坐在後排的朝徊渡倏然開口:“去療養院。”

崔秘書皮都繃緊了。

自從boss上任,將朝副總,也就是他親爹趕下臺並且直接送進這裡後,這兩年都未曾提及來看望的事情。

不過最近老爺子也送來了,難道是準備看老爺子?

療養院牆皮有點破舊,但內裡卻乾淨整潔,設備也全都是最頂級的,不過住的病人極少,大部分都是身體不能動彈。

一看到朝徊渡親自過來,院長親自接待,將他送到朝家父子的病房。

“按照您的吩咐,讓老爺子和您父親同住一間病房,也好互相照應。”

“不過……”

“兩位似乎相處不好,您父親的精神,也出了點問題。”

走廊深深,只有兩側盡頭開了扇狹窄的窗戶,呼嘯的寒風吹進來。

院長趕緊讓人去關窗,一邊提到:“您父親精神好像出了點問題。”

健康的人住在這種宛如監獄的地方,精神不出問題才不正常。

朝徊渡微微側眸,語調薄涼入骨:“能治好?“

崔秘書在一旁道:“我們朝總向來孝順,錢不是問題。”

大冷天院長打了個激靈:“當然當然,療養院的儀器全都是朝總派人來更換最頂級的,我們會盡全力。”

恰好抵達病房。

朝徊渡讓他們在門外守著,獨自進去。

朝晉策並不像是有精神疾病的樣子,在看到朝徊渡的剎那,第一句話便是:“朝徊渡!放我離開這裡!放我離開這裡!”

朝徊渡幾年沒見他了。

能生出朝徊渡這樣的兒子,又擁有許多願意無名無份為他生孩子的情人,朝晉策皮相生得自然招搖,是有點女相的精緻五官,尤其一雙丹鳳眼斜飛入鬢,即便這兩年呆在成天不見天日療養院,膚色蒼白如吸血鬼,也有種病態的魅力。

正是這張臉,讓朝徊渡的母親為他死心塌地。

病房裡是隔著特殊玻璃製成的牆壁探視。

見他在裡面發瘋砸東西,朝徊渡儀態從容優雅地坐在會客沙發上。

直到對方瘋累了。

朝徊渡方不疾不徐道:“可惜,您一輩子只能待在這裡。”

朝晉策錘著牆壁,眼睛佈滿血絲:“

為什麼??()2?_?_??()?()”

“既然不放我出去,為什麼又要來?()?()”

給他希望又絕望。

朝徊渡雲淡風輕地撫平衣袖上的摺痕:“來謝謝您。()?()”

“權力確實是個好東西,我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讓你永遠呆在這裡。()?()”

熟悉的話語,令朝晉策瞳孔驟然放大:“你在報復我。”

曾經,他對少年時期的朝徊渡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用一個漂亮小姑娘威脅他跟自己回朝家。

他說:權利是個好東西,我動動手指,就能讓那個小姑娘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且無人可知。

相較於朝晉策,朝老爺子更要殘酷,不允許有任何阻礙朝徊渡成為完美繼承人的事與人。

倘若爺爺知曉檀灼的存在,那檀灼將會與他院子裡的花叢下場一樣。

幸而將他送回朝家,朝晉策自覺圓滿完成老爺子讓他從北城接回朝徊渡的任務,便又出去花天酒地,醉生夢死,根本將這個兒子拋之腦後。

所以朝徊渡回到朝園後,偽裝著沒有弱點,偽裝著沒有軟肋,偽裝著不愛任何人,更要偽裝成朝家血脈裡承繼的野心慾望、狠戾無情。

那日,澆進花叢裡的滾水,亦澆進他的心裡。

時刻被朝家保鏢監視,唯獨每年生日這天,他才能藉以外公約定之由,獨自前往忘塵寺,那棵雙生古槐樹上一條條紅綢,不單單是他年年不曾更改的生日祈願,亦是時刻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唯獨想見灼灼才是真的。

只是,後來走著走著,他還是迷路了。

朝徊渡的眼睛裡早就沒了恨,也沒有狠,只有寡淡涼薄。

曾將母親關在不見天日的別墅裡囚禁逼迫她離婚,致她重度抑鬱,又將年僅六歲的檀灼關進同樣不見天日的地方。

所以。

朝徊渡不會放過他。

他平靜起身,對面前這個與他血脈相連的男人道:“不是報復,這是因果。”

“永遠留在這裡,好好贖罪。”

朝晉策眼底漸漸灰暗,下一秒,他突然冷笑,“贖罪。”

“那你呢,剋死生母,囚禁生父,囚禁祖父,手段狠絕,不孝不仁,這些罪孽遲早反噬在你和你的血脈身上。”

朝晉策兇惡的嘴臉驟然變了,語氣突然緩了緩,“徊渡,你以後也會有孩子,難道你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祖父和曾祖父被他父親囚禁?”

果然是精神不正常。

朝徊渡神色自若地離開病房,對身後大吼的聲音置若罔聞。

見朝徊渡出來,守在門口的院長連忙將門關上,阻隔了裡面的聲音:“您還要去看看老爺子嗎?”

“老爺子情緒很穩定。”

再不穩定,人都要沒了。

朝徊渡輕描淡寫道:“太晚了,不打擾他休息。”

離開療養院前,朝徊渡似想起什麼:“讓他們父子搬到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我父親大概許久沒見到親人,才會精神出現問題。”

院長福至心靈:“是。”

“您慢走。”

夜色愈濃()?(),

短短時間()?(),

外面已經下了厚厚一層雪?()_[(.)]???%?%??()?(),

彷彿整個世界都裹上了一層白色()?(),

那棟逐漸遠離的白色小洋樓與雪夜相融,彷彿消失在天地之間。

抵達市中心時,一下子熱鬧起來,許多商鋪都擺上了叮叮噹噹的聖誕樹,細雪飄揚間,路邊依舊有不少小攤擺放著精緻包裝的蘋果與玫瑰。

朝徊渡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檀灼小時候最喜歡過各種節日,因為眾星捧月的小公主走到哪裡都會收到很多人精心準備的禮物,然後理直氣壯地讓他幫忙拆。

朝徊渡視線沉斂,長指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檀灼早先留在車裡的那柄琺琅小鏡子,忽而開口:

“崔晏。”

崔秘書驚了瞬,條件反射道:“在。”

下一刻。

“失去的東西,能找回來嗎?”

朝徊渡的聲線一如既往沒有半點溫度,但崔秘書卻聽出了幾分迷惘。

迷惘?!

他家大boss嗎?

當年一人戰整個朝氏集團董事會,都不帶迷惘的。

崔秘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boss極少喊他的名字,一般都是公事公辦,此刻沒叫他崔秘書,意思明顯,並非公事,要他以非員工的身份回答他,而不是迎合。

足足思考了十幾秒,崔秘書才給出自己的答案:“如果真心想找回,山海都不是距離。”

這話說完後,車廂內一瞬間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