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愛恨難捨
蕭璟聞言失笑,閒理了下衣袖,落坐在她床榻邊沿。
雲喬慌得抱著被衾向後躲避,恨不能將身子貼在後牆上頭。
蕭璟瞧著她這副模樣,想起了佛寺初遇那時的景象。
彼時她也是這般,事後罵他登徒子。
倒是不曾想,這佛寺情事,和尋常給她擦一擦唇邊血汙,在她眼裡,都是登徒子行徑。
蕭璟眉眼微漾,笑意恣肆道:“雲喬,你便是損了記憶,這罵人的功夫,也和從前一般無二,翻來覆去,都只會這些早聽得人耳朵起繭子的詞兒,沒得半分新意。”
他脫口喚出她的名字,還同她說著這樣奇怪的話,雲喬聞言眉心蹙得更加厲害,心下暗暗納悶。
自己記憶裡從未見過眼前的男人,怎麼他話裡話外,卻好似和自己很相熟似得。
雲喬攥緊被衾,一副防禦的姿態,蹙著眉問他:“什麼我損了記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你究竟是誰?我從前……我從前可有見過你嗎?”
蕭璟笑意更濃,伸手將她攥著被衾的手拉了過來,把她手指從被衾上頭抽出,低首瞧著她指甲和掌心上的血汙,取了帕子沾了些茶水,細細擦拭她手上
髒汙。
邊擦邊淡聲道:“我是誰不重要,至於你有沒有見過我……你當然見過,不過你忘了罷了,忘了也不要緊,左右你記得與否,都不能改變什麼,忘了就忘了吧。”
他說著,總算將雲喬手上血汙擦得乾淨。
目光瞧著她漂亮纖細的手指,眼底濃暗,聲音微啞道:“瞧,這般漂亮的手,怎麼能沾上血汙呢。”
他話說的隱帶情色調弄,雲喬紅透了臉頰,不知是羞的還是怒的。
蕭璟這話說得真心,他的確覺得,雲喬這雙手,就該乾乾淨淨,由人精修護養,碰不得血汙,也經不住勞損。
她這樣的人,既無自保之力,也無身世背景。
天生就該是被養在後宅的菟絲花,攀附在男人身上,耗著容色,憑藉寵愛而活。
偏生從前的雲喬,總是不聰明。
平白生了這樣好的容貌,這樣妖嬈的身子,連手指都漂亮得讓人輕易迷了眼。
卻怎麼都學不會利用她的美色,哄著男人成事。
反倒抱著她的自尊,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低頭。
蕭璟慣來是個極善於玩弄人心的主兒,少年時也早學會了和朝臣父皇母后等人,虛與委蛇。
他見到的人,大都是心機深沉的聰明人,或是賣弄算計的歹徒蠢貨。
唯獨雲喬,最不一樣。
她不夠聰明,也不懂算計。
她就像是山澗最純澈的泉水,讓人一眼看到谷底,潺潺流淌不止,泉眼深處,卻是荊棘密佈的磷石。
若是她足夠聰明,從揚州開始,她就該學會真正利用他的慾念,為她自己去爭,如果她足夠會審時度勢,就該早早捨棄那已經沒有半點用處的前夫和女兒,安心在他身邊,討他寵愛,換得榮華富貴。
可是,如果雲喬,真是如此。
今時今日的蕭璟,還會是此刻這般心境嗎?
又還會這樣,因為她,愛恨兩難嗎?
如果她在揚州時就足夠聽話,足夠討好他,或許她會過得極為順遂,少了許多的風波磨折,安安分分地做他寵愛的女人,富貴榮華半分不缺。
可是,倘若果真如此,
蕭璟還會愛她嗎?
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他時常恨她無用的意氣用事,恨她愚蠢莽撞,恨她不知好歹,恨她一次又一次,不會審時度勢,也學不會討好他。
可是,這些年來,他也遇見過無數個善於揣摩人心的美貌女子,宮裡的宮女,京中那些溫雅賢淑的高門貴女,甚至,許多年前,那個處處依著他心意做事的明寧。
只是那些人,從來沒有一個,像雲喬這樣折磨他,又讓他始終愛恨難捨。
或許世間事總是如此,一物降一物。
你恨她不夠溫柔體貼,莽撞無知,渾身尖刺。
可你又偏偏,最愛她這般模樣。
說到底,情愛於人,從來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