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上)
男人轉過身來,暗夜下看不清他的臉,抬手扔給了說書人一個金錠,轉而,繞過他離去...
說書人一把接住,頭都不敢抬起,連連道謝:“多謝爺,多謝爺...”
月光下映出男人的臉,年近半百,髭鬚黑髮,一襲華貴衣袍,正是謝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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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長安陸執別院,柴房。
謝懷修渾身受縛,被綁在柱上。
原本院落寂靜無聲,突然,門外匆匆而來的一個殺手打破了安寧。
“寧國公有危險,陸家今夜舉家遷移,主人讓你即刻返回揚州,告知玉莽王領軍相援。”
聲音雖小,但謝懷修聽得一清二楚。
他眸光驟變。
陸伯陵有危險,只能是李胤參透了李乾津的身份。
單憑一句李乾津尚在,李胤就能識破他的身份?
謝懷修覺得這不可能,至少短期內,絕無可能。
但這不可能之事如今已然成了現實。
謝懷修起先眼中現了慌亂,旋即頓了一下,接著便緩緩地露出了瘋癲的笑容。
事已至此,便是逼著陸伯陵不得不反。
暴風雨果然如他所願颳了起來,那便越大越好!!
旋即,他惦念起了一人,眼中再度有變,立馬費力地將藏匿在衣中的一把短刀從袖口倒出,接在手中,拔掉刀鞘,而後便割起了繩子。
沒得一會兒,綁縛身上的繩子便已被他盡數割斷,謝懷修恢復了自由。
他沒猶豫,知道這院中已經無人,立馬出了柴房,繼而離開了別院,直奔自己在長安臨時居住的府宅,敲響了林文竹的房門。
“弟妹...”
正時下午,林文竹剛剛午睡醒來不久,聽得是謝懷修的聲音,心一顫,馬上親自迎了出去。
“侯爺...你回來了...世子...”
美婦仰著頭,語聲發顫,心中所想自然盡是小女兒那日所言,正急著詢問緣由,被謝懷修打斷。
“弟妹,快快收拾,長安即將不再安全,我送你去別處...”
林文竹一怔:“為什麼?”
謝懷修語聲溫和,與平常無異,全然沒有連日來的瘋癲之態。
“你先收拾,車上我再與你說。”
林文竹聽出了事情緊急,點頭應聲,而後,馬上吩咐了婢女,一起忙了起來。
謝懷修沒走,就立在了她的門外等她。
不一會兒,林文竹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朝外奔出尋他。
“侯爺,顏汐...顏汐可會安全?”
謝懷修略微怔了一下,起先沒答,旋即方才開口安撫:“弟妹放心,有陸兄在,她不會有事。”
林文竹眼淚在眼圈中打轉,心中翻江倒海了似的,但聽得謝懷修此言,點了頭:“嗯。”
小半個時辰後,林文竹與婢女收拾妥當。
小廝將東西搬上馬車。
當日,李乾津尚未現身,大明宮尚未有火藥被引爆之前,他,便帶著林文竹逃出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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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汐姐妹在梁州停留了兩日三夜,解了乏累後,便趕緊上了路。
沈嬿寧怕卓牧白追來,巴不得日夜兼程地跑。
顏汐心中隱隱地也有著點不好的預感,亦不敢停留太久。
接著,十人晝行夜宿,又一連跑了七八天,七八天後歇息一日,如此一行就是一個半月。
一個半月之後,她們終於到了劍南道益州。
眾人皆喜,姐妹二人尋住處,買宅子,備物品,姑且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這般一過就是四個多月,迎來新年,到了次年三月,春暖花開。
沈嬿寧腹中胎兒已八個月有餘,肚子早一天天大了起來,眼見著便要生了...
顏汐除了每日為阿姐診平安脈,給阿姐調配補藥、補品,便是陪著阿姐養胎聊天說話,日子過的雖平淡卻舒心,每日溫馨歡喜,又滿含期待,等著長姐腹中的小生靈降生。
除此之外,她便是每隔五日去一趟集市,非為買東西,只是去聽人說戰事。
劍南道不比山南西道,節度使姓宋,有些中立之意。
兩方交戰已半年有餘。
昔日退回揚州之時,是李胤殺陸執最好的時機,彼時他都沒能殺得了他,後續自然只會更難。
兩方力量本極其懸殊,然不過半年,便已勢均力敵。
揚州大有退守為攻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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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節度使府,深夜,陸執書房。
燈盞中燭火微亮,立在玉案兩旁。
桌上鋪就著地圖,狼毫已幹。
男人倚靠在太師椅上,雙眸緊閉,不知何時已經睡著。
良久良久,他突然睜開了眸子,從睡夢中驚醒,那雙眸子依然黑暗無光,視線模糊,半眯許久,方才看清屋中陳設,分清自己身處何地,眼前小姑娘的一顰一笑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