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五輪金剛,一劍擎天
天光明亮,乾坤朗朗,山川清楚,草鮮豔。
張叔微和李朝陽,在與蘇寒山分開之後,就按照事先的謀劃,潛藏了一天,到
他們剛上路時,行動還非常小心,能察覺到山野之間大量幫派弟子活動的痕跡。
但在日上三竿之後,山間忽而起了一陣陣疾烈的鐵哨銳音,遙相呼應,漫山遍野的傳遞開來。
那些幫派弟子們巡察的動靜,很快就變得稀疏,似乎已經離他們遠去。
張、李二人知道這是蘇寒山那邊的行動,已經有了成效,心中雖然擔憂,卻更明白不該辜負這樣的機會,一言不發,悶頭趕路。
可是,曠古堂即使命令這些地方幫派暫時收縮,撤離最危險的區域,也不可能允許他們撤到太遠的地方。
如果張叔微他們兩個向最外圍亂闖,多半還是會遇上大麻煩,所以這個路線選擇,很考驗他們的心智。
有李朝陽這個熟悉地形的年輕人,又有張叔微這個見微知著的老江湖在,總算在小半天的時間裡輾轉迂迴,沒有遇上任何敵人。
午時前後,他們已經抵達了靈隱寺附近。
靈隱寺,背靠北高峰,面朝飛來峰,始建於東晉咸和元年,是臨安大名鼎鼎的古寺。
宋真宗、宋仁宗時期,就對靈隱寺多有賞賜,宋室南遷之後,趙家更有幾代皇帝,常到靈隱寺來進香。
當今皇帝,特地把靈隱禪寺原有的大雄寶殿,改名為“覺皇殿”,另外賜書“妙莊嚴域”四字。
曠古堂的人能輕而易舉把飛來峰上的遊客驅走,在最近這段日子裡,一直獨佔峰頭,但卻沒有對靈隱寺的香客輕舉妄動。
只是派人在靈隱寺外數里設伏設防,如今他們人手大量轉移,設下的埋伏遠不夠嚴謹,才被張、李二人成功繞了過來。
“總算繞過來了。”
李朝陽看到前方靈隱禪寺的輪廓,看到寺外的小集市人煙喧嚷的景象,心中鬆了口氣。
到了這樣的地方,他和張叔微兩人混在人群之中,就更不容易被察覺到,甚至也可以偽裝成香客,正大光明的進入臨安城。
張叔微早就把鬍鬚割了,頭髮染黑,看著十足是個壯年的短鬚漢子,走在平坦的土路上,聽著兩邊攤販們叫賣的聲音,心裡也安穩了幾分。
臨安城裡常有文人墨客、達官顯貴、高門親眷到靈隱寺來遊玩,攤販們會在這裡聚成一座集市,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所以他們售賣的東西,大多聲稱跟靈隱寺沾點關係,最常見的是各種吊墜飾品,有的雕刻出菩薩羅漢輪廓,有的只是在小石頭上面刻了一個卍字,做工粗糙得很,卻真有人愛買。
還有賣香囊的、賣線香的、賣經幡的、賣素齋的,五八門,香氣盈然。
李朝陽正是年富力強,食慾旺盛之時,吃了許久的乾糧白水,聞到這些香氣,不禁有些心動,看向一個賣包子的店家。
那裡有不少人在買包子,油紙打包,大多買了就走,店面小,也沒有可供人坐下品嚐的地方。
但是卻有個白頭髮的葛衣老者,端著一籠素包子,直接就站在那裡吃了起來。
李朝陽看到這人,不知為何,心裡忽然產生一種極親近的感覺,好像看到了最慈愛的長輩,血脈相連的親人。
“停下!”
張叔微抓住了他的肩膀,低沉的聲音傳到他耳中。
李朝陽回過神來,心頭一驚,這才發現,自己腳下不知不覺已經朝那個老者走了過去。
現在二者之間,相隔不足兩丈。
“叔微老哥,闊別多年,風采如舊啊。”
葛衣老者轉過臉來,露出一張老仙翁般的面容。
他的眉毛濃而長,因年老而發灰,眉尾低垂,兩眼清亮,眼角笑紋深深,牙齒齊整,山羊鬚柔順潔淨。
張叔微卻冷笑一聲:“鄭道,曠古堂的大堂主,穿一身粗衣,在這裡吃著素包,未免太做作了些。”
“老哥誤會我了。”
鄭道說話的時候還在吃著包子,嘴裡咀嚼的同時,也不知是怎麼吐出那麼清晰的字句。
“為了請老哥回去做客,我帶人在飛來峰上守了好些日子,飯菜得從山下運上去,吃得人直皺眉。”
“今天猜到老哥要往這裡過,我趕過來碰面,聞到這剛出籠的包子香氣,是由衷的喜愛,忍不住便先吃了幾個。”
兩個老頭說話之間,李朝陽已經渾身繃緊,手掌握上了背後包袱裡的劍柄,警惕著四周。
然而他卻發現,四周並沒有出現更多曠古堂的人手。
反而原本靠近這裡的行人,都自然而然的遠離了這片地方,就連包子鋪的老闆,也一臉迷迷糊糊的走了出去。
附近的幾個攤子全部空了下來,貨物全沒有收走,如此古怪的景象,竟然也沒有引起旁人半點注目。
張叔微也注意到了這樣的事,聲音陡然沉重了幾分:“你成了?!”
“還沒有。”
鄭道臉上露出一種遺憾,“我們年輕的時候,你就說過,這套武功雖然是我的奇遇,但執意精修此功,以後想觸及宗師境界,恐怕要走淬鍊顱腦這條路數,比淬鍊內臟還要兇險百倍。”
“我當年不信,以為你是嫉妒,這些年卡在了這一步,才知道後悔啊。”
張叔微面色鬆緩些:“也是,假如伱成了,就不只是影響這些人,連我也會被你無聲無息帶走吧。”
“你武功雖然不行,眼界著實是高,比我前知十幾年,我的武功和相爺的長壽之術,都急需老哥這樣的人加入,還得是真心盡力。”
鄭道吃完了包子,面露微笑,右手向旁邊攤開,“你看,我知道你不喜歡波及無辜,所以我就讓他們全部離開,見了你也僅好言相勸,可見我的誠意了。”
“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們這些年的做事方法,隨我去相府之後,你若真有了成果,也可以用作籌碼,來跟我們交換,讓我們收斂手下,乃至讓我們轉變立場,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叔微動容:“果真如此?”
鄭道立答:“我們和相爺共同的承諾,那還有假?”
張叔微捏著自己鬍鬚,沉吟不語。
鄭道初時還在微笑期待,漸漸笑容就淡了。
因為在這太陽高照的土路上,張叔微就像根木頭樁子一樣,一動不動,眼珠子都不帶抬一下。
風吹過,四下寂靜。
李朝陽額頭已經佈滿汗珠,不僅是因為心中緊張,也是因為他全身繃緊的時間太長,有些累了。
他偷偷去打量旁邊的張叔微,張叔微還是不動。
“老哥。”
鄭道又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不如先隨我回去,你再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