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鶴舞長天,百氣朝陽
這不是他腦子裡刻意想出來的動作,而是他的習慣。
他青年的時候,極愛女色,極愛應酬,極愛受人吹捧。
但,自從武功陷入瓶頸之後,他就產生了一種與日俱增的焦慮,對任何享受,都無法安心沉浸其中,又無法狠心戒除,只好變本加厲的沉緬酒色之中,將煩惱一時拋忘。
然後就在那天,有個黑衣人,突然闖入他大被同眠的暖舍之中,一掌轟碎了他屋子裡所有擺設。
桌椅成粉,衣物飛灰,金銀破裂,杯碟炸碎,女人全部昏死過去,只剩他一個人醒著,赤條條落在地上。
他雖然醒著,卻根本反應不過來,竟被嚇得發傻,呆呆望著那個殺手,沒有反抗。
好在那不是個殺手。
那是趙離宗。
趙離宗除掉面巾之後,一語未發,且很寬厚的拍了拍鄭道的肩膀,就離開了那裡。
鄭道回過神後,悔怕至極,終於以大決心,戒除惡習。不是摒棄酒色,而是為自己定下規範,這比徹底摒棄還要折磨人。
那時,他每有剋制不住時,就在屋中獨處,站立不動,將雙拳握在胸前,用雙拳收緊的那種勇無畏之念,把自己的雜念清除,專注起來。
多年下來,他已經少有剋制不住雜念的時候,但這個習慣依然保持了,每當他深思、苦思、備戰、練功、療傷之時,都是這麼一個動作,保持不動。
今日,就這生死關頭,十萬火急的一握拳,已是無意之中,握得真意。
鄭道雜念全消,揚眉威嚴,神態平靜,一拳砸在地面,身影嗖的跳起,如一顆彈丸飛擲而去。
附近的這片地面,被他一拳砸的震顫了一下,六股氣柱,突然從地下湧出,正對著司徒中夏他們六人。
六人或阻或避,身形各變。
他們的六韜風雲陣,本來就已經瀕臨失效,被這一震、一阻之下,頓時徹底散開,每人心頭都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更令他們失望的是,鄭道這一下逃逸而去的身法,實在太跳脫。
僅僅是看到那個身影逸去的場景,似乎就已經讓他們明白,今日絕對無法將鄭道留下了。
這時,長空之中,一聲銳嘯。
“司徒!!”
司徒中夏打了個激靈,從失落中驚醒過來,抬頭看去,正對上蘇寒山飛掠而至的身形,登時心領神會。
“一劍擎天!”
司徒中夏仰頭大吼,厚重無鋒的玄鐵大劍,豎立向天。
蘇寒山一腳踏在這大劍的頂端,腳下發力的時候,司徒中夏恰好也向前揮劍發力。
兩股力道對沖,司徒中夏腳下石磚崩裂,腳掌向後推移,大量碎石在他腳掌後方,堆積起來,向後震顫移動,越積越多。
而蘇寒山的身影,在短暫的彎曲、緊繃、蓄力後,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驟然消失。
空中只留下了一聲爆破、撕裂的激昂聲響!!
李朝陽等人仰頭看去。
只見一條條白色的布片,從長空之中,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蘇寒山身上那件寬鬆的廣袖外袍,竟然因為他自己剛才爆發的速度太快,以至於他用純陽空中法,都無法護住,徹底被氣流撕碎。
正準備去跟總堂主匯合的鄭道,心裡陡然升起一種浩大的戰慄,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預感到劇變將至的本能緊張。
鄭道在街面驟然止步,扭轉身形,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小臂橫在前方。
“五輪梵法,威德禪定……金剛架!!”
五輪金剛拳的全部功力和精神秘力,這一刻都在朝他的右臂灌注過去,右手衣袖上,竟然顯示出有金色的光絲在遊動。
於小臂之上,凝結成厚重、堅固、近似曼陀羅樣式的紋。
就在他回身的這一刻,一個裹挾大氣的模糊影子,帶著難以言喻的衝擊力,撞在了他身上。
周圍五丈範圍,好像有一層淺金結界,一閃即逝,宛若倒扣地面的一口大金缽被敲響。
當!!!!!!!
兩道身影的這次碰撞,也因此帶上了某種類似於古寺鐘聲的餘韻。
鄭道竟然沒有退,雖然他七竅都在滲出血跡,雖然這片街道,從他腳下向後,呈扇形坍塌了一大塊,裂縫足以蔓延到數丈之外。
但他真的扛住了這一擊。
他的小臂橫推,蘇寒山的小臂則豎立。
蘇寒山轟擊過來的那一刻,速度太快,自己也不敢直接把手臂伸直,以免關節承受不住,所以選擇豎起小臂,以撞肘般的一擊,攻向前方。
兩條小臂撞在一起,衣袖都已經化為飛灰,一者如金剛雕紋鑄就,一者則如散發著透明泛白的烈焰。
現在的蘇寒山,黑髮披亂飄揚,身上只剩一套束腰、束腕的月白色勁裝,右手衣袖毀去後,連這套勁裝也多了不少裂口,隱約透出衣物之內,線條緊繃的肌膚。
這個樣子,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狼狽。
但當他渾身都繚繞著如此張揚的熾白氣芒,牙關緊咬卻無血,眼中有光而不濁,那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才是奪取了優勢的一方。
“好,再來!!”
蘇寒山的身影突然一動,腳下向右穿插,左臂橫掃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