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洗兒會
裴雲姝的面色變得有幾分不自在,只苦笑著搖頭:“沒有。”
郡王府就這樣大,真要找下毒之人未必找不到,裴雲姝如此說,必然是有些苦衷了。
陸瞳想了想,又問:“側妃呢?當日我為王妃催產,衝撞側妃……”
她說的已是婉轉,那時候孟惜顏調來王府護衛,是奔著陸瞳性命來的,若不是裴雲暎趕到,誰也不知後果如何。今日陸瞳沒在附近看見孟惜顏的影子,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錯覺,郡王府的下人對裴雲姝恭謹了許多。
裴雲姝笑容淡下來,道:“她啊,被禁足了,你不用擔心。”
陸瞳心中一動。
當日裴雲暎將孟惜顏押走,而如今孟惜顏仍好端端在府上,僅僅只是禁足,看來文郡王還是保下了孟惜顏。
這位側妃,果真受寵。
裴雲姝回過神,搖頭道:“不說那些了,我看吉時將至,陸大夫,你陪我一起準備準備吧。”
……
“洗兒會”總是熱鬧。
盛京產婦誕子滿月後,都要邀請親朋參加新生兒“洗兒會”。富貴人家常煎煮調以香料的熱水,連同果子、彩、錢、蔥、蒜、金銀犀玉等一同倒入盆中,盆外以數丈彩帛繞之,名曰“圍盆”。用髮釵攪動湯水,謂之“攪盆”。觀者紛紛撒錢於水中,謂之“添盆”。
待嬰孩沐浴完畢,剃落胎髮後,將胎髮裝入金銀小匣,再以彩色絲線結成絛絡。最後抱嬰孩謝遍諸親坐客,抱入姆嬸房中,這叫“移窠”。
文郡王妃未至臨盆時動了胎氣突然急產,好在最終母女平安。作為文郡王妃的嫡女,此次“洗兒會”廣邀京中貴宦,畢竟除了郡王府,昭寧公的面子也要給的。
賓客笑聲穿過庭院,將一向冷清的院落也襯出幾分擁擠,熱鬧聲隔著牆,傳到了另一方屋簷下。
桌上花瓶裡,金桂已完全枯萎,只剩下簇簇乾癟枝葉生硬插在花瓶裡,苦苦支撐著一點鮮意。
孟惜顏坐在榻上,脂粉未施,原本美豔的臉便顯出幾分憔悴。
她看一眼桌上的刻漏,低聲問:“洗兒會開始了?”
身側婢子小心翼翼答:“是。”
孟惜顏冷冷扯下了嘴角。
八月十五那日,裴雲暎讓禁衛們將她帶走,吃了幾日苦頭,文郡王將她接了回來。
不知文郡王究竟與裴雲暎說了什麼,裴雲暎終歸還是放走了她。想來就算再如何囂張,沒有證據,昭寧公世子也不能隨意帶走郡王府的側妃。
只是接回歸接回,文郡王待她卻不如往日嬌憐。
孟惜顏心中清楚,文郡王這是對她生了嫌隙,因她試圖加害王府子嗣。
摩孩羅是孟惜顏獻給穆晟的,只說偶然獲得,見土偶可愛,寓意吉祥,又怕裴雲姝不喜她拒絕,才託穆晟以穆晟名義送去裴雲姝院中。而裴雲姝誕下女嬰之後,穆晟得知摩孩羅有毒,雖接回她,看她的目光卻是變了。
孟惜顏跪在文郡王面前哭得梨花帶雨,“郡王明鑑,妾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加害王妃。什麼‘小兒愁’,妾從未聽過。這土偶就是丫鬟在城南街上一處泥偶鋪裡買的,妾想著王妃即將臨產,才留下此物用以祝禱王妃誕下世子。”
那採買土偶的丫鬟早在事發當日“畏罪自盡”,文郡王也查不出什麼,到底念著他們恩愛往昔,沒再繼續追究,只讓她在府中禁足。
至於裴雲姝中毒一事,此事並未對外聲張,昭寧公府中也並不知曉,事關郡王府的臉面,穆晟保孟惜顏,也就是保自己。
孟惜顏原本還擔心那位殿前司指揮使不依不饒,沒想到這些日子過去,裴雲暎並未有什麼動靜,漸漸也就放下心來。說到底,郡王府身負聖寵,裴雲暎到底還是要顧及著文郡王這個名頭。
今日裴雲姝為女兒舉行“洗兒會”,廣邀貴眷,偏偏她被禁足不得外出。那些貴眷一向長舌,不知會在背後如何編排她。況且自打她進王府大門以來,哪一次盛宴不曾出席,如今故意冷落,像是在打她的臉。
想到洗兒會,孟惜顏臉色鐵青。
她問身邊婢女:“今日來的貴客有哪些?”
婢女低著頭小聲答:“有太府寺卿府上董夫人、集賢殿大學士府上、三司各使府上……”一連說了許多人,婢子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當日來為王妃催產的那位陸大夫也來了。”
“陸瞳?”
孟惜顏臉色一變。
那一日尋芳園中,她沒將這個女大夫看在眼裡,不過是存著要對方當替罪羊的意思。誰知道偏偏栽在這女人手中。
要不是陸瞳發現摩孩羅中的“小兒愁”,要不是陸瞳替裴雲姝催產,要不是陸瞳在眾目睽睽之下與裴雲暎聯手……
她何至於此?
如今自己被禁足院中,顏面全無,更與文郡王離心,全都是拜這女人所賜。
孟惜顏冷笑:“一個坐館大夫,也被當成王府座上賓請來,還真以為自己攀上高枝?”
婢女不敢說話。
外頭宴辦洗兒會,歡笑聲隔著牆也掩不住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