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茶客 作品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安慰
腳步一停,陸曈不耐煩轉頭:“殿帥大晚上來找我到底是為何?”
裴雲暎說是蕭逐風突然頭痛,可蕭逐風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怎麼還會如此神色悠閒?
還有心情同她說些閒話。
裴雲暎笑一聲:“有新的藥方要給陸大夫看,不過做戲做全套,總要找個理由。”
新藥方?
陸曈想到上次裴雲暎給她看的那張藥方,不免有些疑惑。
那藥方究竟是什麼,他看起來十分看重。
正想著,身邊又傳來裴雲暎的聲音:“不過,你真把毒草用在了金顯榮身上?”
陸曈警覺,側首看向他。
“聽說那毒草很珍貴,我還以為你要用在戚玉臺身上。”
他說得雲淡風輕,聽不太出情緒,看著她的目光卻銳利,像是已洞悉她的心思。
陸曈心中一跳。
裴雲暎畢竟不是紀珣,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什麼人,自然也能一眼看穿她最終目的。
陸曈移開眼:“說不定將來正是如此。”
他點頭,像是不經意的提醒:“悠著點吧陸大夫,樹敵別太快,否則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陸曈反駁:“殿帥還是先管好自己,下次去行刺什麼人的時候可別又讓人砍了到處竄逃。”
裴雲暎:“……”
巷口馬車靜靜停在門口,他沒再與她爭執,只道:“上車吧。”
陸曈扶著車口彎腰上馬車,臨上馬車時,腳步忽而一頓,側首看向遠處。
遠處對街坊市,燈籠明光下車馬織流而過,人聲不絕。
裴雲暎順著她目光看去:“怎麼?”
陸曈定定看了對面一會兒。
她剛才好像看見太師府的馬車掠過。
只是那瞬間太短,人流又擁擠,沒等她看清楚,再抬眼時,只有人流如織。
她搖頭,彎腰上了馬車。
“沒什麼。”
……
馬車在府門前停下。
僕從們擁著馬車上的人款款下了馬車,走進豪奢宅邸。
圍在中間的年輕女子拿下幃帽,一身牡丹薄水煙拖地長裙的年輕女子,桃腮杏面,嫩玉生光,烏髮斜梳成髻,露出前額上珍珠點的花鈿。那衣裙上大朵大朵的牡丹燦然盛開,將她襯得越發典雅富貴,像朵正韶華盛開的麗色,十萬分的嬌媚迷人。
這是戚清嫡出的小女兒,戚華楹。
太師戚清共有過兩任夫人,先夫人病故前未曾留下一男半女。第二位倒是與戚清算老夫少妻,然而生下一男一女後也早早撒手人寰。
憐惜這一雙兒女幼年失母,戚清便也沒再另娶,將這雙兒女好好撫養長大。
嫡長子戚玉臺在外一向恭謹守禮,雖未有過什麼尤其出彩之行,卻也算得上規矩守禮,不曾闖過什麼大禍。
而這位嫡出小小姐更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僅生得美麗動人,亦才情風流,自小到大所用器服窮極綺麗,公主也難及得上。記得有一年戚家小姐燈會出遊,得了張新做的彈弓拿在手裡把玩,那用來彈射的彈丸竟是銀子做的。當時戚家馬車一路走,無數窮人跟在後頭撿拾她彈落銀丸,何等的風光氣派。
人人追捧,又是父親掌中之珠、心頭之愛,盛京平人常說,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投生成戚家小姐的命道。
好命嘛,旁人羨慕不來。
這樣的好命,本該一輩子不識憂愁滋味,然而今日這朵牡丹卻含露帶霜,一進屋,一言不發癱坐椅子上,呆呆望著屋中屏風出神。
四周婢女噤聲站著,無一人敢開口。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妹妹——”
緊接著,綴著細碎寶石的珠簾被撩開,從外面走進來一位錦袍男子。
來人是戚玉臺。
婢子們忙行禮,戚玉臺未察覺屋中氣氛不對,只快步走到戚華楹身側,一屁股桌前坐下,笑說:“妹妹,你手頭可有多餘散錢,借我千兩,過幾日還你。”
戚玉臺是來借錢的。
戚太師快至壽辰了,剛好又臨近夏狩,戶部平日也沒什麼事,他那差事可有可無,金顯榮便準了他的假,讓他在府裡好好準備夏狩和父親生辰事宜。
然而壽宴自有管家安排,無需他插手。他在府裡待著,只覺府中規矩嚴苛沉重,每日如只被拘在籠中的鳥兒,縱有靈犀香點著,仍覺心煩意亂。
實在很想尋機會放鬆一下。
父親明令禁止他服食寒食散,得知柯家一事後更是變本加厲,每在公賬上支使一筆銀子都要管家記錄在冊。寒食散本就是禁藥,如今再用價格十分高昂,以他自己那點俸祿根本買不起,實在想不到辦法,便只能來尋戚華楹。
父親對他嚴苛,對自己這個妹妹卻十分縱容,戚華楹花銀子更如流水,每月光是胭脂水粉、衣裙零嘴都要開支近千兩,戚清也從不拘著她享樂。他們兄妹自小感情很好,每每他讓戚華楹賙濟,戚華楹也是二話不說答應了。
今日也是一樣。
戚玉臺道:“爹最近管束我實在很緊,俸祿我前幾日就花完了,好妹妹,等我發了俸祿就還你!”
戚華楹一向對銀錢大方,今日卻遲遲不曾回答,戚玉臺正有些奇怪,突然聽見一聲啜泣,抬眼一看,戚華楹別過頭去,兩腮掛著一串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