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青春,沒有陽光
“你們好,這麼晚還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
“是子謙吧。”杜思成站了起來。
面對陌生的杜思成,子謙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呵,這位大哥是欒軍大哥的同事吧。真是帥。”
讓個小姑娘這樣一說,杜思成竟然不知該說什麼。
“進來吧子謙。”欒軍招著手說。
“兩位哥哥這麼晚還在喝酒啊。你們工作這樣累,也不知道休息。”子謙仍然站在門口。
“你不也是沒睡嗎?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我的價值怎麼可以和你們相比?”
“你不能這麼說,你是這麼的年輕。”
“年輕並不是全部。這不說明問題。你們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可我覺得自己已經走到頭了。”
欒軍嚴肅起來:“不要這麼說。你以後還會好的。”
子謙忽然轉移了話題說:“真是謝謝你欒軍哥。我家有事總是你到,而你家又是爸爸的受害者。我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們。”
“這和你沒關係,你還是個孩子。”
子謙甜甜的一笑,可仍然有著無盡的苦澀:“我還是個孩子嗎?”
“那你說你是什麼?”欒軍笑著。杜思成也跟著笑了起來。他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是可愛。
子謙向兩人擺擺手說:“那兩位哥哥慢慢喝吧,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我看著身體不好的人就難受。我走了。”
杜思成看了路子謙一眼,也發現路子謙明亮的眼睛倏地盯了他一下,又馬上開門走了出去。
“這個子謙真是不容易。”欒軍嘆道。
杜思成隱隱感到,這個路子謙的眼睛裡有種特別的東西。
爸爸又熬過了一劫。
一年多來,除了爸爸偶爾的呻吟和深沉的嘆息,這個家就是這樣的安靜。那小個子的生命力還很頑強,經過一個個生死交關的時刻,那口氣還在艱難地殘喘。子謙已習慣了在這墳場似的房間裡,默默地等待著他最後時刻的到來,和屬於她自己毫無希望的一個個嶄新一天的降臨。
媽媽的拂袖而去和爸爸診斷出了絕症後的一病不起,是這個家裡最後的熱鬧場面。媽媽收拾著無以計數的衣物,一派的歡天喜地。子謙躲在自己房間,默默地站在窗前,一股乘風而去的念頭猛地冒了出來。那是不是有種騰飛的感覺呢?
在媽媽走後的許多日子裡,都給她打電話來,帶著抽泣的聲音說:“子謙,媽媽現在很好。可是,就是放不下你啊。你能不能多來看看媽媽啊?”她知道媽媽的心思,媽媽渴望那個小個子男人馬上就死,女兒就會回到她身邊。她那不甘於寂寞的心,缺少的就是她這唯一女兒的感情依託。
子謙知道,在媽媽結婚之前的那個小圈子裡,即使最好的男人娶她做老婆,都不會比現在的日子更舒服。那時的媽媽是一家五金製造廠的出納,爸爸是銀行信貸科的科長。這個到了三十還不知道女人滋味的男人,雖然矮小丑陋,但身價不凡,他的天資足以消受任何美貌絕倫的女人,他心中甚至這樣打算,非天使般的女人不娶。
他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經常來銀行填單劃帳取款的漂亮女出納員。戀愛的緣分就是這麼巧合,就在他偶然到這家五金製造廠,考核一筆數百萬的貸款是不是應該發放給他們的時候,他從廠長辦公室敞開的一道門逢裡,忽然看到那個修長的姑娘,他發現自己拿著筆的手竟然微微顫抖。廠長把這個小小的細節看在了眼裡,立刻意識到這個瀕臨倒閉的企業,時來運轉了。
第二天,廠長通知徐豔秋要做足文章,盡最大程度讓這個男人高興。漂亮的姑娘往往都會做表面文章。她坐在小個子男人身邊,殷勤地倒水,點菸。廠長把陪著吃飯的機會給了她,又給了她一筆為數不少的費用。當天晚上,路延峰埋了單,又哆哆嗦嗦地塞給她一條一千多塊錢的項鍊。置身在高檔飯店,看著那金光閃閃的東西,她的腿立刻軟了下來,那點自命清高土崩瓦解。從那以後,打麻將,跳舞,上街花錢,到美容院保養她那張永遠年輕的臉,做些不敢大張旗鼓的偷情勾當就是她的全部,路延峰也在權力允許的範圍內,讓這個單位的資金從沒短缺過。一個其貌不揚而又過早出人頭地的男人,一旦交了黴運就一敗塗地,而這個女人很快委身於江子明的懷中。
就在那一年,路子謙突然懂事了。
這天天剛擦黑,一輛桑塔那牌出租車沿著一條寬敞的大道自東向西行駛。突然,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猛地抖了一下,差點撞上一輛迎面開來的大貨車,但真正讓他出了一身冷汗的,卻是在前方的路口站著幾個荷槍拾彈的警察。他呼地一下掉轉車頭,在
小衚衕裡疾速穿行,最後駛入吉祥小區的大門,在一棟舊式樓房的衚衕口停下。過了好長時間,這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才從司機座位上跨了下來。
他順手戴上一個深色的墨鏡,薄薄的嘴唇顯得剛毅和執拗。他抬頭看了看樓上三層的平臺。那裡有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下著象棋。他注視了十幾秒鐘,然後喊道:“發哥,你別下了好嗎?我有事找你。”
那個被他稱做發哥的是那個四十多歲的胖子。他向樓下看了看,然後站起身說:“立東,怎麼現在就回來了?有什麼事嗎?”
趙立東說:“有,我想向你交鑰匙。”
那個發哥顯得十分驚訝,詫異地說:“為什麼要交鑰匙?”
趙立東沒說什麼,舉著鑰匙晃了晃。那個發哥繞過樓梯來到了趙立東的面前。
“立東,你怎麼了,這車怎麼不開了?那你也要早些告訴我啊。”
“真是對不起。我是臨時準備出去做事,事情來的突然,所以,只能這樣。發哥,別介意啊。”
“你們家也從這裡搬走了嗎?”
“是的,幾天前搬的。”
“搬到了哪裡?”
趙立東搖搖頭,不想告訴他。
“有什麼好事了吧?是不是有什麼大財發呀。”
“我這個窮命,還能發什麼大財呀。”
發哥看著趙立東的臉,似乎從那張瘦削的臉上發現了什麼:“不對,我覺得你出了什麼事?不是開車撞了人吧。”
趙立東輕鬆地說:“怎麼會呢。你看這車不是好好的?撞了誰也不能就這樣讓我走啊。我是真有事,告訴你吧,有人給我一筆錢,要我到北京開一家飯店。”
“那是好事。可要是真的有什麼事,可別瞞著,咱們哥們,你可不能坑我啊。當初我可是照顧你才讓你開我的車的。”
“發哥,說什麼呢。我把車好好的交給了你,就沒別的了吧。”
發哥想了一下,看了看車,說:“以後不開車了?”
“想的時候,或者幹不下去的時候再回來。”
趙立東擺了擺手,離開了發哥,走到了一條馬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看到那司機是個女的:“去機場。”
女司機發動了汽車,扭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說:“哎,我怎麼看你面熟啊,你不是也開出租嗎?”
趙立東厭煩地看著那個漂亮的年輕女司機,胸牌上是安紫兩個字。
“你認
錯人了,我從來沒開過什麼出租。”
安紫顯得十分熱情,說:“可我就是看你面熟。我記得有個出租車司機遭警察的無故毆打,我們去政府大院要求給個說法,你的車就停在我旁邊。我倆還說了許多話。”
“你會這樣肯定是我?”
“我可以肯定地說一定是你。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也在郊區的北安中學讀過書。你是不是在那裡上學來著?但我念了一年就轉了學校。我記得你喜歡穿一條露屁股的褲子。如果是,我們還是同學呢。上次我們見面我就總覺得我哪裡見過你,回來一想,哈,就是你。哎,你叫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