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老大哥 作品

第387章 家有賢妻 10


 富貴從來就不是平等的,就好像什麼人有什麼命一樣。哪怕你不服輸,哪怕你自己覺得你是個人物。哪怕你們是親兄弟。

 如果說龍家的老大老二不是個讀書的料,或者沒有趕上讀書的好時候,龍老太太總龍家怎麼也應該有個讀書的人,這樣,老三龍興平從小就在龍老太太的管束下,對學習不能有一點馬虎。

 也許縣上的中學教書的質量實在不怎麼樣,不管老三龍興平怎樣地苦讀,可成績怎麼也上不去,雖然在自己的學校成績還不錯,可在統考時就差遠了,大學沒考上,考上個高級技工學校,不過龍老太太也算是滿意,畢竟是到城裡讀書了,畢業後還能在城裡有一份工作。那時河西村還沒有走出脫貧的路呢。

 興平畢了業就分到了輕工業局下屬的北方機械廠,那時的工廠還是滿紅火的。

 可是,時代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過去他們這些人人羨慕的到時就拿工資的工人,如今早讓人看不上眼了。

 興平一晃在這個工廠幹了十七了。十七年呢,人一生有幾個十七年!

 他這幾年走的就是背運,這個背運又和這個廠子息息相關。雖然幾個月前他被任命為這個廠子的廠長,誰都知道,這個所謂的廠長,就是個看守內閣,其實就是什麼權力也沒有的擺設。

 從表面看去,北方機械廠依然透著往昔的輝煌,那高大的廠房頂端敞著的天窗,像是一張會說話的嘴巴,似乎是在向人們述說著過去那些日子裡緊張生產,馬達轟鳴,產品源源不斷出廠時的動人故事。的確,在這個廠房裡,有著太多美好的過去,只是時代似乎變化得太快,這些幾乎就是前不久發生的事情,如今也離人們很遠很遠了。

 可是,社會在飛速發展的時候,對於在工廠謀得一份養家餬口的工作的人們來說,時代給他們留下了太多的沉重和太多的難題。過去那些胸前戴過紅花的模範早已經成為歷史的記憶。往昔的輝煌早已經遠去了,如今的工廠是那樣的陳舊,那樣的破敗,那樣的蕭條。這裡不再有機床轟鳴的聲響,也沒有工人們忙碌的身影。走進廠房就可以看到,這裡的機床已經佈滿了厚厚的灰塵,窗戶上的玻璃支離破碎。

 顯然,這裡正在經歷著一場生與死的抉擇。

 此刻,在廠房裡靠著窗戶的休息處,有幾個女工一邊織著毛衣一邊閒扯著什麼;在一臺車床的旁邊,有四個工人在打著牌,有一個年輕的工人的臉上還貼著紙條。一把牌顯然是剛剛打完,臉上貼紙條的年輕人顯然又輸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對另兩個


人說:“貼,再貼一張。”

 臉上貼著紙條的年輕人叫向進先,他是五年前頂替父親的崗位上的班,那時的工廠雖然已經進入了低靡的狀態,但還是比現在強多了,至少可以開出工資。但現在這些人對上班拿錢這樣的概念已經淡漠了,他們有的已經忘了有多長時間沒有拿到工資了。

 滿臉是紙條的向進先這時聽到一陣拖拖踏踏的腳步聲,他看到一個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很吃力地上了樓梯。他把臉上的紙條一把抹掉了,說:“哎,你們看,老張又來了。”

 幾個打牌的人停下來,看著老張走進了二樓的廠長室。他們停下了手中抓的牌,似乎意識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很快他們就聽到廠長室裡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大聲的吵嚷:“我告訴你廠長,今天你不給我拿出點錢來我就跟你沒完。”

 這是老張的聲音,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大聲喊叫過。

 他的喊叫聲在這靜靜的廠房裡迴盪著。

 聽到這樣的喊叫,他們沒有心思繼續打牌,他們的心裡都湧上了一股酸酸的滋味。

 老張是現在工廠裡年紀最大的工人,但不久前在處理廢品搬運東西時腿被砸了一下,這一下子砸得實在是不輕。

 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工廠裡窮得叮噹亂響,連一點點的醫藥費都拿不出來。這讓誰能受得了!

 李大陽搖著頭苦笑著說:“這回老張可是激眼了。”

 另一個年長些的工人說:“誰能不急眼呢,搬東西砸傷了腿,廠子瞪眼拿不出來錢來給看腿。這是上任廠長乾的好事,賣了那麼多的廢料和積壓產品,不知道把錢都弄哪去了。”

 李大陽說:“這些破事都給興平壓上了。咳,這個興平真是不該當這個破廠長。這個末代廠長連吃一頓飯的錢都沒有,別說給老張報銷他的醫藥費了。我看啊,我們這個廠子沒幾天的活頭了。”

 年長的工人說:“不是要給我們改制什麼的嗎?”

 李大陽說:“改制?有誰能要我們這個廠子?你知道,我們兩年的時間換了五個廠長,過去誰當廠長都要摟一把,可現在當廠長想摟都摟不著了。別看會計是老路的媳婦,可財務已經凍結了,欠債好幾百萬,帳面上沒有一分錢,這個廠長還有什麼當頭?我們現在就差臉上貼個紙條求別人買我們了。”

 向進先看看他手裡剛才貼在臉上的那幾張紙條,使勁兒地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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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幾年來,廠長像走


馬燈似的輪流著換,哪一個當上不到一年就一甩手不幹了。誰走時都要撈上那麼一把。到了今天,除了這些個破機床拿不走,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出賣的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向搞技術出身的龍興平,死逼無奈地當上了這個末代廠長,因為誰都知道,工廠出讓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廠長室裡的一切和這個工廠顯得同樣的破敗和陳舊,不僅沒有一點可以叫做奢侈的物品,甚至幾乎沒有一把像點樣的椅子。牆面上汙跡斑駁,蛛網縱橫。

 龍興平是一個面孔清瘦的三十七八歲的男人。此刻,他的臉上流露著一種無奈。他端來一杯水,卻被老張用胳膊擋了回去。

 老張四十大幾,上任廠長幹了六個月,把廠裡積壓產品和多年的廢料賣了。那廠長說賣了東西可以開上一個月的工資,老張就沒命地搬來運去的,但不僅沒有開工資,一根廢軸承從車上掉下來還把他的腿砸斷了。

 廠裡連工資都不發了,哪裡還有錢付醫療費?

 可工人拿不到工資還靠什麼活命,何況一個因公受了傷的人?

 “你說怎麼辦,啊?你看看我這條腿吧!”老張說著就要擼褲腿。

 “我知道,我怎麼能不知道呢?”

 “那你想怎麼辦,啊?你說,你說呀!”

 “我有什麼辦法啊。”

 “你可是現在的廠長啊。”

 “我這個廠長手裡沒有一分錢,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我不管。我就是要錢看腿,你是廠長,我只能找你。”

 “老張,我真的是沒有辦法。”

 “那就是說你們就不管我了?是不是?你們想就這樣把我打發了,沒門。我這可是公傷,你們得養我一輩子。我好賴也在這裡幹二十來年了。我是看著這個廠子是怎麼幹起來,又是怎麼垮下去的。你們這些當廠長的怎麼撈怎麼造我們是管不著,可你們總應該給我們一條活路吧。我不管你說什麼,反正你不給我拿錢我今天就不走了。”

 龍興平耐心地說:“老張,我們這個小破廠子怎麼樣你不是不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的那些廠長我和你們一樣恨他們,可他們一拍屁股都走了,把我弄到了這麼個位置,我接手的時候廠裡一分錢也沒有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們誰都知道,這個廠子很快就要賣了,我們明天干什麼去,誰也不知道。你這樣逼著我管我要錢,我哪裡有錢給你付醫療費呀。你這樣逼我也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