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枕風 作品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生是曠野而非軌道

 楚傾眠看到他的時候,似乎並不意外,還衝他笑了笑,不經意間露出的小虎牙和往常一樣很可愛,只是蒼白的臉色在夕陽的暖光映照下依然毫無血色。

 蘇成意沒說話,只是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陽光把海水曬得很溫熱,只沒過兩人的腳踝處。

 風吹得水面起了波紋,映著天空和夕陽,像是一副色彩斑斕的印象派油畫。

 蘇成意偏過頭看她。

 在很久以前,蘇成意就暗自用“澄淨的海水”來形容過楚傾眠的眼睛。

 現在兩人真的來到了海邊,這個比喻看來依然恰當極了。

 她看上去像是在出神,蘇成意嘗試著靠近了一點,她沒有抗拒,於是他順勢把一隻耳機掛到了她的耳朵上。

 楚傾眠以為他是要聽歌,可是良久,都沒有聲音傳出來,於是有些疑惑地轉過頭看他。

 蘇成意笑了笑,像是故意的。

 楚傾眠垂下眼睛,睫毛軟軟地跟著低落下去,讓人想伸手摸一摸。

 “你跑很遠哦。”

 蘇成意依著自己的念頭伸出了手,卻只是替她捋了捋被晚風吹亂的額髮。

 的確很遠,這裡已經是離棠安市幾百公里的沿海城市了。

 楚傾眠搖了搖頭,慢慢說道:

 “不知道,我就隨便走走。”

 “嗯。”

 蘇成意沒有要問她什麼的意思,因為他都已經知道了。

 但她自己卻忽然打開了話匣子,像是要和他解釋一樣,斷斷續續地說著:

 “是我的錯。小花它不應該是這樣的。它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

 早知道,我那天早上就不去那邊散步了。

 它要是不遇到我,不認識我,就不會有後面這些事情了,對嗎?

 我去看了它埋的地方,那麼大一隻狗狗,怎麼就那麼小一個土堆呢”

 “不是你的原因。”

 蘇成意搖搖頭,忽然打斷了她。

 眼見楚傾眠一怔,他就繼續說道:

 “不要把責任往你自己身上攬。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可是.”

 “如果我是小花的話,大概會很開心,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可以遇到你。”

 蘇成意抬起頭,看著落日緩緩降落到海平線上,與倒影一起構成一個火紅的圓形。

 “小狗和人類一樣,是需要被愛的。”

 楚傾眠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輕輕開口道:

 “我站在小花住的地方看過,院牆裡的天空四四方方的,只有一小塊。

 現在它終於逃離了那片圍牆。

 可是我忍不住想,我和它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的人生是按部就班的軌道,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從小我就一直被教育說要事事都要爭第一才可以。大家都只會記得第一名,誰會記得第二名呢?

 可我不想被那麼多人記住,我只是為了不讓他們失望才努力的。”

 “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叛逆時刻,好像結局都非常悽慘。”

 楚傾眠的頭越埋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像是喃喃自語。

 蘇成意卻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逼迫她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

 “誰會記得第二名?當然是第一名了。”

 他這話單拎出來看很是欠扁,偏偏他又說得一本正經,令人信服。

 最後一抹夕陽沉入海面,世界暗了下來,海風似乎在這一瞬間變得微涼。

 楚傾眠安靜地望著眼前的人,夜色越發沉鬱,她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眼淚蓄滿眼眶,即將要落下的前一秒,她伸手抱住了他。

 蘇成意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隨即便感覺到懷裡的人一陣輕微的戰慄。

 這個擁抱持續到月亮緩緩從海平面升起,將海面映成皎潔的銀色。

 蘇成意伸手繞到她耳後,按了按耳機的線控開關。

 《talking to the moon》的前奏響了起來。

 楚傾眠抬起頭來看他,眼裡還盛著像珍珠一樣閃光的盈盈淚水。

 滄海月明珠有淚,此情此景,蘇成意想到這句古詩。

 皎月落於滄海之間,明珠生於淚光之境。

 在月光之下,她漂亮得宛如一條悄悄跑上岸的小美人魚。

 “你的人生只由你自己決定。不論是家人的期望,還是對我的喜歡,都不能影響你自己的心之所向,不要被這些所束縛了。”

 “楚傾眠,你要記得。

 人生是曠野,而非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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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