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七章





他是很後悔的,話一出口,就想好了怎麼溫言勸她幾句,又想到要是自己勸不好,還可以請韋娘子出面,唉,唉,還是自己不太斟酌言辭的過錯。




雖然話是那一瞬間出口的,但就在那一瞬間他已經想了很多,他甚至也想到怎麼樣準備些精巧有趣的玩意兒,悄悄求人帶進宮,算是給她賠的禮……




“哦。”她應了一聲。




曹二十五郎呆滯地看著這個梳著光溜溜髮髻的青衣女童,看她烏黑的眼珠滴溜溜轉。




“你不怕麼?”他下意識地問。




“不怕,”她說,“就跟買股似的。”




曹二十五郎眼睛很緩慢地眨了眨,“‘買股’何解?”




她不答,只用那一雙清凌凌的眼睛望著他,於是這個少年一下子意識到,她手裡是有些什麼東西的。




“你可是知道些什麼?”他問完,又急促地追加了一句,“你若是知道些什麼,更要加倍小心,帝姬,帝姬,你可知當真牽扯進來,會有何後果?!”




她搖搖頭,“你說。”




“若官家當真氣急,”他道,“他是會將你發配出京的!”




宇文時中被貶已成定局,雖然他只是被停了課,但宮中也不只有鄆王的耳目。




或者也有一種可能,就是那些替鄆王幹活的人,同時也在替太子幹活,兩面討好,誰都不得罪。




就在官家深情撫摸槃固侯的這天夜裡,宇文家的府邸裡燈火通明,好一群文官也開始了他們的反擊。




直接打鄆王嗎?有點難度,不說官家疼他,認為諸子之中他最類己,就說鄆王本身是個能在科舉中一路過關斬將拿到狀元的奇才,他也不可能是個揣著把柄滿大街走的人。




所以就像李彥冷不丁打了太子器重的宇文時中,東宮要反擊,也得選個鄆王器重的目標。




他們議論了一陣子,再看看鄆王身邊那幾條叫得最響的狗,並非每個人都無懈可擊,比如說李彥,他在外面撈錢撈得喪心病狂,無數百姓因為他的圈地運動而被搞到家破人亡,真如柳宗元所寫的那樣,號呼轉徙,飢渴頓踣,而後在顛沛流離的路上死者相藉。




於是有人說,咱們搞李彥吧?




蹲在家裡的宇文時中就搖頭說,寫這麼一份奏摺給官家是沒用的。




官家不看,官家不信,官家覺得李彥一個小小的宦官能替他抓大大的錢,幫他安心修仙,這功勞太頂了。




至於民不聊生,至於農民起義,不是有童貫去鎮壓了嗎?不是鎮壓成功了嗎?




必須找到官家會忌諱的事——他們議論了一陣後,達成初步共識。




但這幾個宦官,還有那幾位相公,壞但不蠢,他們那不走正路的腦子都用在官家身上,哪還會犯官家忌諱呢?




宇文時中會犯忌諱是因為他壓根就不想討好官家啊!




於是話題陷入死局,直到過了一會兒,忽然有人開口:




“我聽說……那位朝真帝姬,是位極早慧的帝姬,她似是知道些宮闈之事。”




“但問題是,如果我被髮配出京,”朝真帝姬認真地問曹二十五郎,“我會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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