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98.第二章 仙丹

這是個只有女真人才會問出的問題。




幾個漢人幕僚聽了, 就很輕蔑地笑起來,“那位帝姬的事蹟,我等在此也著意打探過。”




“如何?”




“不過是康王趙構的幌子罷了。”有人說,“倒是那位九皇子, 聽聞弓馬嫻熟, 是個不可小覷的人。”




說起而今宋帝這幾位皇子的爭鬥, 幕僚們是精熟於心的,他們很明白一旦全面開戰,女真人是“上陣父子兵”, 宋朝也有可能出現哪位強勢而主戰的皇子,對他們的計劃造成影響。




因此這位勃極烈既然問了,他們就詳細將趙構這兩年的事蹟說了說。




他們說,他們的主人就仔細地聽, 聽完之後忽然又問了一個問題:




“就算他為主謀,朝真帝姬不過受他驅策, 興元府離此千里之外,他下的令, 她一個十四五歲少女竟能每一步都按他所想行事, 又豈是容易的?”




這就問到大家的盲區了。




“帝姬離京, 身邊自然有內官教導, 又有一地之知州照管,她既是修道中人, 若行差踏錯, 更有道官訓誡, 這些人裡,必有康王心腹。”




“去歲收復雲中府時,李嗣本集結了些烏合之眾, 其中倒有百餘個道士十分勇猛,婁室曾同我說起,”他問道,“是她的兵馬麼?”




幾個幕僚互相看看,臉上都浮現出十分震驚的神色。




“這如何可能呢?”有人就嚷了起來,“神霄宮道士素來跋扈,況且宋女孱弱,尤以宗室女為甚……”




宋女孱弱,宗室女尤其孱弱——只要在汴京細細打聽一番,每一個老百姓都能長吁短嘆講出些關於公主們的悲催故事。




她們美貌、善良、純潔、高貴,還十分脆弱,她們偶爾會得到一段好姻緣,但更多時候是被自己的父親當做禮物賜給欣賞的臣子,哪怕是仁宗皇帝的獨生女,那位公主下嫁給李家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的父親希望補償自己生母李妃的家族。一代一代的公主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到了眼下這位官家這裡,幾十位帝姬都居於深宮,安分守己,偶爾有一個被父親送出來修道,和送出去下嫁給阿貓阿狗又有什麼區別呢?難道去興元府那種偏遠山區會是她自己的主意嗎?




他們絮絮叨叨地講了這一大篇,其中又用了許多典故,諺語,俏皮話,時不時還要摸一摸鬍鬚,挺一挺胸膛。直至其中一個人講得興致高了,甚至有幾分輕浮地衝著這位勃極烈一笑:




“郎君若對朝真帝姬有意,來日咱們踏破河東,兵臨城下,她還不是郎君的?”




但他輕浮的笑語並未得到回應,因為這位年近四旬的金使並未陷入對美貌少女的迷離幻想中。




“眼下說她孱弱,未免還太早了些,”完顏希尹冷冷說道,“除非大金將她父親的命運牢牢握在手中,否則豈能如此輕視!”




美貌而孱弱的朝真帝姬坐在圓凳上,對著一幅圖在那看,陽光灑在她純潔無瑕的面容上,偶爾睫毛閃一閃,像入了畫似的,讓人不敢驚擾。




有宮女經過時就悄悄說,“帝姬又痴了。”




“這不叫什麼,”另一個宮女道,“內室裡那張盤子才叫厲害呢!”




那畫要是個美少年,大家是能理解的,但京城曹家寫過信,送過各種禮物,據說其中有一張畫,畫了少年在樹下蹴鞠,真是好容貌,好風儀,幾個年紀小的宮女看了是很喜歡的,但帝姬看過一眼就丟在一邊了。




“我不愛看男人踢足球。”她說了這麼句怪話。




曹二十五郎的畫是不成了,那來點京城富貴的亭臺樓閣,花鳥魚蟲,帝姬看了發呆,大家也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