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172.第十六章
彈宗澤什麼呢?內容沒說,但宗澤不是傻子,趙鹿鳴更不是傻子,腳指頭都猜得到,“以下犯上”啦,“惡意製造摩擦”啦,“破壞河北大好形勢”啦,尤其是宗澤聚斂流民,流民又變成匪寇,十幾萬的匪寇呀!杜充辛辛苦苦殺都殺不完,宗澤居然將他們聚在一起,這豈不是要再造梁山!
“一點兒也不稀奇。”她說。
“他而今名望甚高,”宗澤說,“李相公能修書給我,已是難得的提醒,我等不可小覷。”
“李相公也不能與燕人感同身受。”她平靜地說道,“他看不見他們的血。”
“李相公擔著大宋的天下,”宗澤說,“他只要河北能夠守住,不再有郭藥師故事,其餘之事,他管不得那許多。”
“那很好,”她說,“不管杜相公如何,咱們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守住河北就是。”
宗澤的眉頭就深深皺起來了。
眼前的帝姬那樣年輕,只有十五六歲,生性裡還有那麼多天真又純淨的部分,甚至見到他這樣一個老人家在雨中摔了一跤,她都真心實意地為他擔心。
只要見到她,甚至只要想起她的這一部分,就會讓人感慨,她是一個多麼願意憐憫別人的人。
但她在戰場上待得時間久了,那份憐憫裡不自覺就摻入了許多的憤怒。
對杜充的憤怒,甚至是對朝堂的憤怒。
“臣已經老了,帝姬的路卻還很長,”宗澤說,“當體恤朝臣們的辛苦,也當慎言慎行。”
帝姬就不言語了。
過了一會,她終於嘆了一口氣。
“宗翁既然來了,咱們還是說一說軍中之事吧,”她說,“剛有人報回來,邯鄲有金軍入城。”
“多少人?”宗澤問,“何人統領?”
“名為完顏銀術可,也是一位舊人,”她說,“至於人馬,目前似有三千餘人,其餘城池還看不真切。”
這人有些冷門,宗澤就要想一想,而後恍然,“他原在西路完顏粘罕麾下,而今輕騎翻山越嶺,又來尋咱們了。”
他們會知道他的底細並不驚奇,畢竟在太原時,雙方互相都抓過不少對方的俘虜,那不管是殺是放,肯定先要問一問對方從上到下的信息。
金人問過童貫梁師成,問過張孝純王稟,甚至就連朝真帝姬是不是用靈異的魅力,或者是美貌和風情讓將士們為她效死這種奇葩問題都問過——當然宋軍的答案比較統一:她長什麼樣咱們哪有資格看個真切,可她管醫管埋管發錢!
宋人自然也問過完顏粘罕完顏婁室這些人之間有沒有什麼矛盾,你們兄終弟及那一夜,難道沒人見到大行皇帝帳篷上映出的斧影嗎?金人就說,太祖屋裡的事咋告訴我們啊?況且俺們女真人兄終弟及是傳統,怎麼到了你們宋人嘴裡這麼彆扭呢?
宗澤和趙鹿鳴就是這麼知道的完顏銀術可,這人五十多歲,已經過了親冒矢石的年紀,但為人謹慎。太原久攻不下,金人也在石嶺關外修起堡壘,準備安坐吃掉忻州以北的所有土地。聽說朝真帝姬來了河北,而完顏宗望已經率主力回燕京以北,完顏粘罕就給完顏銀術可派過來了,完顏闍母給了他一個先鋒都統的職位,換言之就是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