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229.第七十三章

 

“咱們每日只行三十里,過午就紮營,我豈能不——”

 

“朝真公主專候咱們急。”完顏宗望說。

 

“咱們確實急。”完顏宗弼實話實說。

 

“你看這太行山,看這滹沱河,秋季漲水,山中有洪,”完顏宗望說,“她讓你急,你就急麼?”

 

完顏宗弼不吭聲了,坐下來揉鼻子,檀香味兒一股接一股鑽他的鼻子,鑽得他鼻子直癢。

 

忽然他就痛快地打了一個噴嚏,說:“阿兄,你在等什麼?”

 

阿兄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神情,但沒有說話。

 

又是懶散的一天。

 

完顏宗望分出了幾千兵力去圍靈壽,但仍然是金軍管用的策略,只圍要道,不理往來的單騎。大軍則緩緩向著真定城下移動,每天只走個二三十里就停下。

 

士兵們就很閒,靈壽的守軍站在城牆上叼草棍兒,金軍在營裡扔骰子,真定府的宋軍磨刀,再磨刀,磨到軍官過來一看,一巴掌抽到後腦勺上去,“你這是磨刀呢,還是磨針呢!”

 

東線無戰事,於是太陽又向西探了一寸,去看一看太行山的西邊。

 

似乎照不到——如果太陽真望了望,它也會感到詫異,石嶺關上下一片黑紅,像是被烈火燎過,又更像是陽光再也照不到這座曾經被精心修繕的營寨上。

 

關下有一座座上銳下闊,龐大而奇異的木屋,構造木屋所用的木板極厚實,木板外又加固了層層牛皮,關上的石頭與箭矢都不能傷到木屋裡的人。

 

木屋後面有人奮力推著它,承載這座峻屋的六個輪子緩緩向前,推到關下時,屋子後面便探出雲梯來。

 

有人沿著雲梯,緩緩往上爬,關上的士兵揮刀就要去砍,砍那個順著“洞子”爬上來的敵人,也要砍那架從“洞子”裡伸出來的雲梯。

 

他奮力砍翻了兩個沿著雲梯往上爬的金人,但沒能將雲梯砍斷,因為有刀穿過他後背的札甲,從前胸透了出來。

 

“南門已破!”有人淒厲地喊出聲,“咱們腹背受敵啦!”

 

南門下的火,沿著這座被加固過許多次的營寨柵欄緩緩向上爬,爬過城頭,又爬進了一片混亂的關內。

 

太原的斥候趕過去時,烈火中大宋的軍旗已經頹然倒下。有髡髮金環的鐵甲武士,一邊擦拭刀上的血跡,一邊看著執旗兵將他的旗幟插上了這座阻擋了西路軍一年之久的雄關。

 

不,完顏粘罕站在焦黑的石嶺關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周圍的地勢,他發現這座要塞西面山勢平緩,因而它根本稱不得雄關。

 

那幾個月的煎熬,不過是因為那時有人死守住太原以北的群山峻嶺,將兒郎的鮮血拋灑在翠崖谷裡,換來了短暫的和平。

 

現在女真人翻過了那個山谷,也就翻過了石嶺關。

 

“這人是誰?”

 

尚未打掃乾淨的石嶺關上,完顏粘罕打量著被人拖過來的屍體,親軍就說:“這是守將孫翊。”

 

“宋人一貫客氣,咱們也沒那些傳首九邊的規矩,”完顏婁室走過來說,“將他的頭顱送回太原城吧。”

 

完顏粘罕注視著這具鎧甲破碎的屍體,很是愉悅地點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