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三十章
皇帝不在乾明宮,這本是一件小事。
可在宗元信看來卻是大事。
醫者眼裡,每一個細節都至關重要。
景元帝這一個月都好好的,的確做出了要好生治病的模樣,就連一些刻薄的要求,也從不見皇帝反駁。
這說明什麼?
說明景元帝心裡有底,的確是真心想要調理身體。那他自然會知道,宗元信說的話,並非無的放矢。
既然衣食住行都要被醫者好生看管,那景元帝定不會做出無端離開的行為。
這一切,都是基於宗元信對景元帝的認識。
他的確是個肆意妄為,非常難以捉摸的人,可同樣的,景元帝既答應了什麼,那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眼下,皇帝卻做出了意外的事。
宗元信:“壞了,必須儘快找到陛下。”
寧宏儒早在乾明宮沒尋到人時,就派了人出去找,聽聞宗元信這話,敏銳地覺出比之前還要鮮明的緊張。
他問:“可是有什麼問題?”
宗元信還是怒氣衝衝,只是他那怒火,已經比之前降低許多,正快速思索著景元帝的狀況:“……藥力兇猛,陛下被狂躁的藥性衝擊,會下意識想將其發洩出去……”
可他下的分量,應當足夠抑制才對。
怎麼會失控!
宗元信越說越心驚,寧宏儒的臉色卻平靜下來:“如果只是殺人,這倒是不難料理。”
宗元信簡直不能相信,有朝一日,寧宏儒竟也是個聽不懂人話的蠢貨。
他暴跳如雷:“若是要殺人,他何必捨近求遠,整個乾明宮還不夠他殺的嗎?”為什麼還要跑去外面動手?
寧宏儒立刻反應過來,臉色大變。
他顧不上說話,急急地朝著外頭衝去,雖在小跑了幾步
後,又剋制著變成平穩的步履,可到底走得飛快。
宗元信見他總算意識到他在說什麼,這才嘆息著跟了上去。
……希望還來得及。
這位皇帝陛下的性情暴虐至極,哪怕連喜愛,都帶這種扭曲的摧毀欲。
真的叫他毫無壓制地發作起來,那才是真真悲劇。誰能承受一個帝王暴烈癲狂的偏“愛”呢?
那當真是愛?
…
沒有。沒有。沒有。
比起皇帝失蹤最痛苦的是,他們甚至找不到皇帝在哪。
皇帝的手中倒是有暗衛,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寧宏儒不會輕易讓他們出手。
寧宏儒派去的人,已經去往了直殿司,雜買務,以及御膳房。這是幾個驚蟄可能會出沒的地方,可是都沒有驚蟄的身影。
當然的,在直殿司沒找到驚蟄時,寧宏儒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在他想派人去北房的時候,寧宏儒忽而被石麗君一把抓住,她俯身在寧宏儒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寧宏儒驚訝地看她一眼,而後改變了方向。
……他們去了,擷芳殿。
——西所。
這是景元帝皇子時期,在宮內的住處。
住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間。
偌大的擷芳殿,可是有幾百間宮室。
是時,皇帝對諸位皇子皇女們,都是任由著自家的母妃帶著,直到十一三歲,這才有可能出宮建府,整個過程,都是甚少搬遷的。
但景元帝不一樣,從一開始,他就在西所。
直到慈聖太后去世後,他被後來的繼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后所撫養,但也沒有跟著她搬到後宮去,仍在先帝的默許下住在西所。
由始至終,會這般孤立的,唯獨景元帝一個。
寧宏儒就是在那時,被調去伺候景元帝,連著石麗君一起。
好在,他們原已經到了御膳房附近,擷芳殿這片宮域,本也在附近,趕過去並不算遙遠。
只是當寧宏儒身先士卒地跨過那門檻時,在聽到什麼古怪的聲音後,他突然一個驟然的轉身,攔住了他身後的一干人等。
宗元信就跟在寧宏儒的身後,被猛地攔下,他有幾分暴躁:“寧總管,你突然做什麼?”
寧宏儒鎮定、從容地說道:“我想,我等無需擔憂陛下會做什麼,只需耐心等待就是。”
“耐心,你等個鬼,要是……”宗元信急頭白臉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突然聽到了一陣若隱若現的啜泣,那聲音在如此深夜,聽得人脖子一縮,整個人都有點發涼。
但緊接著,他反應過來,眼睛蹬圓地看向寧宏儒的身後,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都齊刷刷地低著頭,好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
宗元信氣笑了,指著寧宏儒點了點。
寧宏儒賠笑,先把宗元信莫名暴躁的情緒給勸下來再說。其餘人等,就守在殿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誰敢
闖進去阻攔皇帝的好事?
當然,宗元信能。
他在邊上碎碎念,說的大多是關於皇帝現在的情況不宜太過咳咳以及咳咳,如果不是寧宏儒苦口婆心,他是真的會闖進去。
蒼天啊,寧宏儒是不想真的看到宗元信被撕碎的模樣,好說歹說才勸得這位御醫大人放棄了這件事。
…
驚蟄迷糊地睡了一會,然後又被迫清醒,在身後那具滾燙的身體抱住他的時候,他無法控制地哭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的哭,比之前就哭得少。
容九不滿足地吃掉那些眼淚。
驚蟄沙啞著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你,你這人是怎麼回事,怎麼總是不……”
怎麼會有人堅硬如鐵,怎麼都沒法消下去?
這真的還是人嗎?
驚蟄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很勇敢,很想幫忙了,可是也不能拔到手痠,都沒見個成果。
誰家的蘑菇這麼難拔?
在暈乎乎的時候,他好像聽到了外面有點動靜,驚蟄下意識縮在了容九的懷裡。
外面的空氣冷得很,唯獨容九的胸膛一片火熱,驚蟄貪戀這一點點溫暖,像是投懷的獵物,一邊哆嗦著,一邊卻還往他身上靠。
滋啦——
就在驚蟄很苦惱,很憂鬱的時候,他聽到下邊的布料傳來不祥的碎裂聲,一隻手就追了下去,猛地按住胡來的大手。
那隻手被驚蟄生生地按在了下|腹的位置,滾燙得驚蟄不由得瑟縮了下,“你做什麼?”
“禮尚,往來。”
容九幾乎是咬著驚蟄的耳朵說話,那塊肉都像是要被他生咬下來,咕嚕咕嚕的都是水聲。
驚蟄現在已經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覆沒到了海里,混亂的思緒,讓他連說話都帶著幾分綿軟。
“……不用,我……”舌尖抵|住牙齒,“是個太監,本來就沒有……”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
容九的話,帶著異樣的興奮,別說是嫌棄,那更是迫不及待。
驚蟄簡直要昏厥,這是什麼,什麼古怪的癖好?是個人,總得,有點下限吧……容九真的……不是個人……
他下意識攥緊了蘑菇,還越來越用力,直到容九輕嘆了聲。
“快被你掐斷了。”
驚蟄猛地甩開手,尷尬得要暈過去。
今夜發生的所有事,對他來說,衝擊都太大,讓他現在腦袋還突突脹痛。
過了一會,他發現容九的大手正在一下又一下地自上而下摸著背脊,男人的手掌有點粗糙,摸著有點刺痛,可是被這麼安撫地摸著,好似渾身的軟刺,也被揉了回去。
驚蟄愣愣地趴著好一會,才低聲:“你……清醒了?”
聽著有點呆,像是難以置信。
於是,容九就淡淡地嗯了聲。
驚蟄抓著容九的臂膀力氣變大,原本就被抓出不少痕跡,現在更加不能看。
驚蟄委屈極了。()
你,你剛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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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一邊委屈,一邊還控訴。
剛才容九這樣,剛才容九還那樣,故意恐嚇人,還想,還想……
驚蟄想到什麼,臉色煞白。
“怎麼不說?”
“說了也沒用。”
“為何沒用?”
“你生病了。”
驚蟄垂頭喪氣,他能感覺到容九間或的不清醒,可那種渾然的暴戾,當真幾乎摧毀他的信賴。
怎麼會有人這麼,這麼……
壞。
驚蟄將自己縮起來,於是就顯得更加小小的。
容九:“……因為我生病,所以你就原諒了?”那語氣聽起來,還有幾分古怪,好似困惑的尾音上揚。
驚蟄再一次從容九的身上滾下來,趴在了身邊的床榻上,懨懨地說道:“才沒有。”
而後又道:“我要睡了,你不能吵我。”
他就像是一條可憐的魚,明明不能離開水,卻差點被過度狂熱的垂釣者扯出水面,翻來覆去地折騰,雖然人是沒死,但也差不多要死了。
驚蟄是真的說睡就睡,他已經很累。
今日做了一天的活,又驟然遇到了容九,被折騰得情緒無比崩潰,還大哭了一場,如今整個人不僅是身體,連精神都無比脆弱。
他睡得很不舒服,因為冷。
變換了幾個姿勢後,原本委委屈屈睡得遠了些的驚蟄,不知不覺地朝著熱源挪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貼在容九的身邊,這才擰著眉,又睡得沉了些。
說了不相信,他卻又靠得這麼近。
容九盯著驚蟄的臉,在昏暗的室內,一盞豆大的燈盞根本看不清楚,但男人的視線卻如同可怕的惡獸,流淌著鮮明的欲|望。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濃郁的氣味,驟然濃重了幾分。
容九赤|裸著身體走下床,從地上隨意地抓起件衣服披在身上,又將就著用其他的布料擦拭著手上的粘液。
殿外守著的人似乎聽到了動靜,連忙靠了過來。
這座西所著實太久沒有人來,哪怕日日有人灑掃,仍是透著腐朽的氣息,如同整座日漸腐爛的皇城,無比的陰涼。
寧宏儒非常機靈,讓人將炭盆全都準備好了,儘管不敢開門,卻已經通過各種方式,讓西所的溫度暖和起來。
“去備水。”
屋內傳來熟悉暗啞的聲音時,寧宏儒感激得都要跪下來了。
“將炭盆都挪進來。”
而後,門被打開了。
昏暗的屋內,一股奇怪的味道從屋內流淌了出來,宗元信吸了吸鼻子,露出個古怪的表情。
在那些太監低著頭,如螞蟻般勤勞地搬運時,宗元信靠近了些,藉著外頭暗淡的月光,瞧了眼男人。
“……你,知道不能,縱慾的吧?”
宗元信吞吞|吐吐,意有所指。
()這屋內的味道也太明顯,明顯到宗元信都不能當做自己失去嗅覺了,這,這……
原來皇帝那條小狗,是這個意思?
這姑娘是誰,也忒是倒黴,被說是動物就算了,怎麼還被皇帝這樣的瘋子喜歡著?
赫連容平靜地說道:“沒有。”
“沒有什麼?”宗元信還在想那倒黴的姑娘,說話就有點走神。
“沒有縱慾。”
赫連容冷淡地回答。
宗元信的臉色就越發古怪,上下打量著赫連容,這不對勁啊,他原本還以為皇帝這麼一次失控,真的會……
但現在看來,皇帝其實清醒得很。
“你沒失控?”
宗元信皺眉,有些直愣地問。
“誰說寡人失控了?”
赫連容面無表情,冷漠的臉上,只餘下純然的冰涼。
沒有失控,那今天晚上,鬧的是哪一齣?
…
驚蟄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陷在綿軟的被褥裡,他整個人呆呆地盯著床頭帳。
過了很久,才看到他坐了起來。
驚蟄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他頓了頓,又往下扯了扯,試圖看一眼下面。
好像還是那件碎了的褲子,勉勉強強掛著,沒換。
“沒給你換。”
冰涼的聲音猛地傳來,驚蟄一個哆嗦,下意識就將自己重新埋進被子裡。
這是一種非常本能地逃避。
驚蟄是在做出這動作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簡直是要暈倒。他悶在被褥裡,有心想問自己在哪,又不想說話。
就在驚蟄猶豫時,一股外力將他整個抱了起來,連帶著身上的棉被。
他嚇得嗷嗚了聲,手忙腳亂地撲騰,試圖從被子裡鑽出來。
容九抱著驚蟄在桌邊坐下。
當驚蟄好不容易鑽出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時,他發現桌上擺著的吃食。
“從下午後,就沒再吃過東西吧。”
男人淡淡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驚蟄不被說還好,這麼一說,就感覺到肚子無比地飢餓,他本來就手腳無力,這一餓,就更餓燒得慌。
可是,遠比這餐食物更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