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三十九章
聽聞最近剛好在,尚書夫人就帶著病中的小孫女出去,險些給媳婦兒氣壞了。
沒想到的是,真的是開了幾服藥,原本垂死的小兒重新轉醒,還會哭著說肚餓,這是何等的神蹟!
後來刑部尚書想再去拜謝,送上厚禮,卻發現,自那後,神醫許久不曾出現,這才作罷。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內廷看到神醫,而且看起來……
還與景元帝關係菲薄。
原來宗神醫,居然是內廷的御醫嗎?
只是,太醫院的人,怎麼可能還有時間在外給尋常百姓義診?
宗元信皺了皺眉,思考了片刻,這才想起來這是哪個病人。也得虧就在他停止義診那幾日,不然他也想不起來。
就在那幾日後,景元帝終於答應看病,他高興還來不及,怎可能每日往外跑?
宗元信不缺錢,他在外出診,也從來不要錢,更是和那些達官貴人沒什麼來往,隨意地擺了擺手:“不必給錢,若是一定要給,就將這些錢,拿去施粥用罷。”
他說完這話,就急急出去,心裡惦記著已經打好腹稿,要開出來的藥方。
經過剛才這麼一打岔,這乾明宮的氣氛莫名放鬆了些,寧宏儒低著頭,“陛下,兩位王爺並諸位大人已經帶到,奴婢這就退下。”
景元帝頷首,他這就退到了殿外。
只是,也沒下到臺階去,蓋因那裡已經被侍衛攔了起來。間或,還能聽到那些重重疊疊的嗡鳴聲,著實刺耳。
不過寧宏儒已經聽習慣這種聲音,倒是非常淡定。
正如老康王揣測的那般,這殿前的蠱蟲,的確是意外,也算不得是做戲。
當初,茅子世閒到沒事幹,拿著根枯枝在殿前到處亂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來的枝幹,結果真的將御前的地磚捅穿,賠了好大一筆錢。
寧宏儒後來讓人將地磚挖開,確定底下沒東西后,又重新加固給封起來。
這不過是意
外,如果不是茅子世手欠,這地磚的破損,怕是要到瓢潑大雨這日才會被發現。
而今,寧宏儒沉著臉,望著那煙霧瀰漫的所在……
看來,若不是茅子世胡來,這地下藏著的這群禍害,怕就是黃儀結留著的後手之一。
它們潛伏得極深,就在乾明宮前,要是能衝殺出來,可真真措手不及。
怕不是得將整個奉先殿,都燒了個精光,才來得及應付。
寧宏儒思忖著那個在雨中只燒了一小半的奉先殿,這才長長吐了口氣。
黃儀結已經被囚禁起來,自然不可能再操控這些蠱蟲。
堵不如疏。
它們的聲音能夠被人聽到,說明在無序裡,還在試圖突破加固的地磚,為了杜絕禍患,韋海東才決定要撬開這些地磚。
至於成效嘛……
端看那逐漸減弱的聲音,合該是要成了。
…
驚蟄坐在窗邊,慢吞吞地喝著茶。
他午後醒來,閒暇無事,已經有點無聊。
他是有點靜不下來的性格,尋常做事習慣了,一旦手裡頭沒活,反倒有些不大自在。
容九不在,他就只能和系統說話。
當然,先將系統痛罵了幾百遍。
且不說這倒黴事,就光是那個懲罰,都描述得非常不對。
要是真的“我為王”,那為什麼容九這麼,這麼古怪?
最起碼,也應該聽話些!
而今瞧著他那麼兇狠,哪裡是個馴服的樣子?
驚蟄總是被他那張臉給欺騙,險些忘記,這個人徹頭徹尾,就是個危險的存在。
骨子裡充斥的,怕都是凌冽的煞氣。
系統老實捱罵,可也提出異議,【buff是不會出錯,任何行為,請參考buff的特殊標註。】
驚蟄呵了聲:“你的存在,除了給我添堵之外,還有什麼用?”
系統掙扎了一下,【是宿主完成的任務太少。】
它的能量,全都來自於任務完成後帶來的反饋,沒有完成任務,當然沒有能量幫忙。
驚蟄:“你的那些任務,什麼人能完成?”
黃儀結這個任務,就算他真的想完成,可是仔細一看,說不得……景元帝根本就不願意阻止黃儀結。
這是驚蟄後知後覺意識到的。
他已經通過容九,七拐八彎暗示了黃儀結有問題,如果容九有去查,那肯定能發現黃儀結的異樣。
他是御前行走,既然能把證據遞到景元帝的案前,那他查出來的東西,皇帝會不知情嗎?
不太可能。
可黃儀結刺殺景元帝之事,還是發生了。
……說不定,是景元帝想趁機剷除黃家的勢力?
若要這麼說,許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釋。比如,為何會在奉先殿遇到容九,又為何會有焚燒奉先殿一事……那都是因為,早就做好的佈局。
畢竟總不可能讓皇帝陛下|身先士卒。
不過……經此一事(),後宮肯定會有不少人遇險?(),這樣的代價未免太大,何以如此?
說不定,景元帝只是將計就計,故而才會有這樣的變化?
他想了一堆有的沒的,一問系統時間,才過去一刻鐘,登時就抱著茶盞哀嚎。
呆在屋裡可真是無趣。
昨天半夜,他被容九嚇了好大一跳,最後還是用睡覺大法阻止了男人的發瘋,他戰戰兢兢了許久,才真的睡了過去。
結果醒來,就發現換了個地方。
也不知這新換的地方是哪裡,看看比之前的小,可也安靜許多,不再能聽到那些時而驚起的嗡鳴聲。
容九說,那是宮中侍衛還在清除各處遺漏的蠱蟲。
驚蟄苦惱地揉了揉耳朵,他怎麼不知道,以往的耳力是這麼好,為何能聽得那麼清楚?
【蠱蟲都共用一套系統運作,在宿主的buff影響前,它們的王是蟲巫。經過buff催化下,蠱蟲的天性會將宿主認定為唯一的王。】
也因此,驚蟄會非常輕易被它們影響到,某種程度上,王是它們運作系統裡的腦。
所以會無比渴求著驚蟄。
也會為驚蟄驅使。
這才是它們前赴後繼來尋驚蟄的根源,聽起來非常執著的一群蟲。
驚蟄:“……”
一想到它們傷過的人命,再想想它們恐怖的外表和數量,就算驚蟄有再多的憐愛,也著實憐愛不起來。
不如憐愛自己,差點被嚇瘋。
等完整的兩天時間過去,這些蟲就該把他當做食物啃了。
驚蟄嘆氣,將最後一口茶吃完,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物。
那不再是穿習慣的太監服,而是容九給他弄來的新衣裳,穿來很是合身,就是驚蟄總覺得不太適應。
他原想要回自己的太監服,結果容九說洗了後還沒幹,如此敷衍的理由,讓驚蟄聽了狠狠踩他一腳。
於是,容九悠哉悠哉帶著那個腳印去上值,可驚蟄沒了太監服,卻不敢四處亂走。
可惡,容九不會就是打著這個主意吧?
驚蟄扯了扯袖口,他要是能套上太監服,想要溜出去也很是容易。現在這身衣物,反倒成了累贅。
畢竟在後宮裡,一個小太監四處亂走雖有點奇怪,可也容易糊弄過去;一個沒有腰牌,也沒有宮人引路的外人,就非常可疑了。
驚蟄推開窗,發現這是一處簡單的院落,也不知在這重疊宮牆裡,到底處於哪一處宮。
這皇宮甚大,別說驚蟄在這裡生活十來年,也只去過寥寥幾個地方。縱他在這生活上三十年,怕也是走不透這座宮城。
他趴在窗邊看外頭的景色,天色有些暗沉,四周靜謐得很,連鳥雀聲都沒……
他剛這麼想,就聽到一聲稚嫩的啾啾,低頭一看,窗前有隻毛絨絨的小黃鳥在蹦躂來去。
它的個頭
()很小,比握緊的拳頭還小,啾啾叫著,蹦到左邊,又蹦到右邊,很是生動。
驚蟄的呼吸都輕柔下來,生怕吵到了它。
很快,這隻黃鳥飛到驚蟄的脖子處,毛絨絨的小腦袋彎下來蹭了蹭,那細微的觸感,讓驚蟄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好小,好溫暖。
在黃鳥的主動靠近下,驚蟄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起黃鳥的背脊,它毫不介意地在驚蟄的手掌下張開翅膀撲稜了兩下,而後收斂,最後就這麼靠著睡著了。
驚蟄不敢亂動,生怕驚醒了睡著的小鳥。
呆呆坐了一會,他思量著他要保持這個姿勢多久時,窗臺前突然冒出了一隻,兩隻,三隻……
好多個小腦袋突然冒出來。
驚蟄整個人都愣住,坐在窗前聽取一片啾啾聲,十分吵鬧。
這些不請自來的小傢伙非常活潑,剛一出現,就非常膽大地落在驚蟄的胳膊上,手邊走來走去,踩著他的肩膀,啄他的頭髮,甚至還在他眼前打架。
驚蟄:“……這是怎麼回事?”不會也是那個該死的buff吧?
【似乎是這樣呢。】
驚蟄皮笑肉不笑,頂著這一群鳥雀艱難地站起來。
一隻鳥兒是可愛,許多鳥兒,就是可怕。
驚蟄踩著椅面,一個翻身騰躍,從窗前跳了出來,驚起無數鳥翅膀。
他回頭一看,儘管大部分的鳥兒都跟著他飛出來,可裡面還是落下不少羽毛。
驚蟄看著那各色的羽毛有點頭疼,更加頭疼的是,他發現這群鳥頗有種呼朋喚友的趨勢,在他身上踩得那叫一個心安理得。
打架的時候,也非常兇狠。
啊啊啊鳥毛掉得更多了!
驚蟄將這群鳥引出來後,倒是想過要回屋去,可是身上粘人的鳥實在是太多,黏糊得很,根本沒辦法丟開它們。
抓起幾隻,飛來幾隻。
驚蟄有點絕望,耳邊聒噪得好像要聾掉了。
就在這時,有兩道腳步聲響起。
驚蟄心頭一驚,是動靜太大惹了人來!
他腳步微動,正想著不顧一切跳牆跑路時,就聽到一個男聲沉穩地說道:“小郎君,莫要亂動,我等幫你驅逐這些劣鳥。”
驚蟄眨了眨眼,這個稱呼……
他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就見兩個身材高大的侍衛衝了過來,一個脫下了身上的外衣幫他驅趕那些粘人的鳥,另一個則是護送著驚蟄往屋裡躲。
他們進了屋,可還是有鳥雀追著進來,當屋內的人發現這點後,果斷將所有門窗都關上,獨留外面那人支撐。
驚蟄:“……不讓他進來嗎?”
他隨手捉住一隻飛撲過來的鳥,這屋內的鳥倒是少了。
可還是有幾隻。
“還請小郎君莫要擔心,他的身手還不錯。”那個侍衛嚴肅地說道。
……聽起來還是很受苦受難。
驚蟄的動
作不算慢,和進屋的侍衛一起,將餘下的都一網打盡,然後挑了個隔得最遠的窗戶挑開一條縫,將它們都拋了出去。
當屋內一隻鳥都沒有時,驚蟄總算是鬆了口氣。
看不到他,外面撲稜的聲音也少了許多,一時間,好像安靜了下來。
正當驚蟄猶豫,要不要開窗看看外面情況時,就聽到守在外面的侍衛揚聲:“那些鳥都沒散去,全落在了門外的樹上與牆頭。”
驚蟄聽到這話,眼前一黑。
這是何等令人髮指啊!
他抓了把頭髮,果不其然抓下來許多羽毛,再看身上,也是狼藉一片。
驚蟄苦笑了聲,看向正在門口,和門外同僚說話的高大侍衛,“方才真是多謝兄臺出手相救。”
驚蟄話音剛落,就見那侍衛立刻轉身抱拳,畢恭畢敬地說道:“小郎君不必如此,你是容大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
不知為何,驚蟄總覺得,他在說出“容大哥”這幾個字時,身體好像僵住了,透著一股敬畏的氣息。就好像只要容九一句話,宮裡出現個陌生人,也不足為奇。
……而且,你抱拳就抱拳,為什麼腰彎得那麼低?
驚蟄下意識要去把他扶起來,就見他猛地倒退了幾步,像是非常害怕驚蟄碰到他。
驚蟄有些驚訝,就到侍衛嚴肅地說道:“方才驅趕鳥雀,身上異味頗多,莫要驚擾了小郎君。”
“你不必對我這麼……我不是什麼貴人。”驚蟄不知道容九到底是和他們怎麼介紹自己的,哼哧哼哧了會,還是沒說出太監的身份,“自在些就好。”
“是!”
侍衛立刻大聲回應。
……算了。
驚蟄往後退了幾步,他離得遠一點,這侍衛大哥看起來還能正常些。
經過好一番折騰,驚蟄確定了這安全距離是從門前到桌邊,就只好將就著這個距離說話。
其實,他是不想見人的。
剛才的鳥,再加上這侍衛過分恭敬的態度,也能看得出來buff還在發揮作用。
可外頭的侍衛已經警告過,暫時不能開門。
驚蟄不敢想象那個盛況。
屋裡就這麼兩人,總不能尷尬站著。
驚蟄和容九相熟這麼久,很少去探聽容九的事,如今有他的熟人在前,不免有了幾分好奇。
在簡短的交談裡,驚蟄知道這個侍衛叫石黎,是容九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