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四十三章
容九越過驚蟄下了床,經過一夜的休息,昨日的疲倦和脆弱好像一眨眼全部消失,如今眼前這個人又是從前的脾氣了。
看著冷淡,實則霸道,又不講道理。
那身軀,赤|裸地出現在驚蟄的眼前,讓驚蟄一瞬間不知該看哪裡,下意識低下頭。
容九看著驚蟄泛紅的後脖頸,眼底有著淡淡的笑意。他慢條斯理穿著皺巴巴的衣裳,卻硬生生穿出了優雅華貴的感覺。
驚蟄偷偷打量著容九,發現他的動作,透著一種熟練與生疏。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驚蟄緩緩眨了眼。
容九的動作雖然很快,但果然,在家的時候,也是被人伺候慣了的。
驚蟄有時,看到容九身上那一點點,不太熟練,有些僵硬的反應時,總會下意識多加留意。
……畢竟,容九不管是容貌,還是行事,都太過強悍,無一處不精。
只有少少的事情,能讓驚蟄看到一點點笨拙。
他很小心地收集著這些點點滴滴。
容九收拾完自己後,就邁步往外走去。
驚蟄微愣,下意識起身,卻看到男人轉頭看他,美麗的臉上面無表情。
“坐下。”
冷淡的嗓音裡帶著幾分強硬,驚蟄下意識就坐下了,反應過來後,他懊惱地癟嘴。
“為何我不能去?”
驚蟄生怕容九是要去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卻看到容九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他的身體,緩慢地逡巡著,好似一頭霸道的獸在巡邏自
()己的領土。()
不能這樣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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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平靜地說道。
驚蟄低頭看著自己的模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容九在說什麼,臉色一下子就紅了了起來。
他乾巴巴地說道:“只有你會在乎這個。”
驚蟄是個,太監啊!
誰會在乎一個太監穿得怎麼樣?容九這可真是太高看他,誰會在乎他穿的是什麼模樣?而且,這衣服顯得這麼,這麼奇怪,還不是拜昨天晚上容九亂來的“福”?
怎麼,昨天自己做的,今天就不認了?
驚蟄氣惱地瞪了眼容九。
容九:“不許出去。”
他只是冷冷強調了一遍,聽著冷漠的聲音裡,彷彿還燃燒著昨夜的熱度。
驚蟄僵硬地坐在床邊,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他多少是有點焦慮,尤其是在聽到說話聲後,那種翻湧的不安讓驚蟄微微皺眉,卻還是勉強坐著。
……聽起來,容九和外面的人,是認識?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是不怕的,可是牽連上容九或者其他……他認識,在乎的人,就會讓驚蟄的心裡惴惴不安。
他有些時候過於漠視自己,以至於讓身旁的朋友都會生氣起來。
不多時,驚蟄就看到容九回來。
不只是人回來,他的手中,還有著兩套新的衣服。
驚蟄驚訝地抬頭,“你,外頭是誰?”
沒有任何責罰也就罷了,怎麼還能再帶衣服回來。
容九沉默了一會,淡定地說道:“一個不重要的下屬。”
門外的韋海東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驚蟄隱約聽到點動靜,正要看去,卻被容九遞過衣服的動作給攔住。
“穿。”
端得是言簡意賅。
驚蟄在心裡嘀咕著,見容九淡定的模樣,慢慢也鎮定下來,“那,你算是沒事了?”
容九平靜地說道:“你在當心些什麼?”
驚蟄可疑地移開目光。
昨天晚上,景元帝失蹤,四散出去尋找的人裡,也有個太監和侍衛消失不見,這難道不算大事嗎?
當然,比起皇帝陛下,任何事情,都只能算是小事,可擅離職守,也應當算是個罪名吧?
容九為何這麼淡定?
驚蟄心裡覺察到的那種,若隱若現的異樣,還沒化為實在確切的感覺前,就聽到容九不緊不慢的聲音。
“驚蟄,我是個男人。”
驚蟄一愣,被這話砸得,都忘記剛才在想什麼。
他狐疑地挑眉:“……我知道?”
那蘑菇總不是假的。
容九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覺得,情|人以這般模樣,怯生生地坐在身前看我,我會是什麼反應?”
……什麼情|人,什麼怯生生?
驚蟄羞惱得要命,明明沒什麼的事情,被他這麼一說,就顯得好像有什麼了。
()救命!
驚蟄倏地彈起來,抱著衣服尷尬地朝容九笑了笑,以飛快的速度溜走。
他是不敢當著容九的面換衣服的。
老天爺,昨夜不還難受得要命,怎麼今天就能生龍活虎?他是真的身體有問題,不是在騙他的……吧?
驚蟄飛快地換好了衣服,只覺得自己快要原地自燃了。
…
容九有時很促狹。
驚蟄深刻明白了這個道理。
不過,在換好了衣服後,容九多少也算是解釋了他這麼鎮定。
因為直到清晨,皇帝陛下都還沒找到,所以四散開尋找的人手壓根都還沒收回去,就算他們沒有歸隊,也不是多麼嚴重的事。
至於這宮室的狼藉,自有人去收拾,不會將麻煩引來。
……不過倒黴的大概應該就是被容九使喚的下屬了。
驚蟄鬆了口氣,不過這口氣,只鬆了一半。
“陛下還沒回去?”
“沒有。”
他們剛才離開了那宮室,連那個所謂的下屬都沒看到,不過容九很淡定,他也被迫跟著淡定,左不過再擔心,也改變不了什麼。
驚蟄緊張地舔了舔唇,四下打量。
“容九,陛下要是真的大開殺戒,你可千萬不要衝在前頭。”
戴有為的反應,再加上昨夜太室宮的動靜,就算驚蟄是個心大的,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容九可是時常跟在殿前的。
容九低下頭:“皇帝暴虐,你不怕嗎?”
驚蟄困惑地看著容九,沒明白他怎麼突然拐到景元帝身上,他又不關心皇帝是個怎麼樣的人……不,他還是得關心下。
不然要是國破家亡,他想要的安靜小日子就全完蛋了。
“陛下是有幾分殘暴。”驚蟄委婉地說道,畢竟連容九自己都說“暴虐”,那他說這句,應當也是沒什麼,“不過,我聽鄭洪說,外頭的百姓,還挺喜歡陛下的。”
鄭洪給驚蟄說起黃家事,自然不免會帶到景元帝。
就算驚蟄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可是提到皇帝陛下,難免會多問幾句,鄭洪就給他講。
“誠然,有很多人不喜歡他,但也有人喜歡,覺得在他的治下,過得比從前好。”驚蟄淡淡地說道,“雖然這是應該做的,但多少也能說明……陛下有些事,做得也不錯的吧。”
容九若有所思地說道:“應該做的?”
驚蟄:“舉國之力供養著皇帝陛下,他又為此庇護著萬萬民,這不是應該的嗎?”他的話聽起來有幾分柔|軟的天真。
容九:“皇帝怕是,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好。”男人的聲音,透著幾分古怪的冷漠。
昨天夜裡,說來也是想殺人的。
這對他來說再是順手不過,只是那一瞬間,有種莫名的衝動,讓他想起了驚蟄。
驚蟄是個柔|軟,脆弱的呆瓜。
他不是心善,也不是多麼美好的理由,只是那一瞬間有些興意闌珊,這才無視了聒噪的韋海東,踏入了雨幕。
驚蟄找到了他。
容九抬手,溫涼的手指,觸碰著驚蟄的臉頰。
小狗頭好奇地抬起來。
這應當是個美好的意外,一個巧合。
可這有什麼關係?
世上許多事,先有巧合。
巧合,也能是註定。
一而再,再而三。
容九已然能夠預料到,在那不夠遙遠的將來,剋制總會有崩塌的一日。
……可那又如何?
容九聽著溢滿的惡意正在澎湃地翻湧,蠢蠢欲動地等待著合適的時機,沒有任何提醒的意圖。
這也應該怪驚蟄,對嗎?
一次次主動將自己喂到怪物的嘴裡,卻無一次真的餵飽。
容九毫無道理,非常霸道地將理由歸結於驚蟄。
這可真是,最大的惡意。
…
世恩等了整整一天,心裡的惴惴不安,在聽到太室宮出事後,幾乎攀升到了極致,卻不敢隨意表露出來。
等他拖著疲乏的身體,重新回來住處,看到驚蟄正在彎腰打水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蹦了起來,三兩步衝過去,狠狠地撲在驚蟄的後背上。
“驚蟄!”
又驚又喜,足以說明世恩的心情。
“我說了,我會回來。”驚蟄撐著他,沒讓他掉下來,聲音裡帶著幾分淡淡的興味,“我沒騙你吧。”
世恩從驚蟄的後背滑落下來,跳到他的跟前,好好打量了一下。
“你的臉色有點蒼白。”
世恩尖銳點評。
驚蟄:“昨夜,淋了點雨,所以有點著涼。”
他和容九分開後,是到下午才得以回來。
分開前,他還撞見了戴有為。這個中途溜走的太監,對驚蟄還是那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態度。
看到容九和驚蟄並肩,還譏諷了幾句。
“這不會就是韋統領說的容九吧?怪不得這麼巴巴靠上去,原來是看中了人家的臉,別以為長著一張臉……”
“你沒長臉嗎?”容九出聲,打斷了戴有為的話。
戴有為原本一腔怒意,都是朝著驚蟄發洩,當容九說話時,這才真正地看向他。
對上那雙冰冷的眼,戴有為的身體不自覺抖了抖。
他色厲內荏:“難道你不就是光靠著一張臉?”
昨天,驚蟄還說什麼,他和韋海東不熟悉,不認識,結果今天他和其他人遊蕩在太室宮就為了繼續找皇帝陛下時,他看到了韋海東。
當時,他正在和另外一個總管打扮的人說話,遠遠的,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可是戴有為卻懂得一點點唇語。
當時韋海東說的話,雖長,不能辨別,可一定有“驚蟄”這兩個字。
驚蟄和韋海東的關係,一定不像
是他說的那麼簡單!
而今,看著驚蟄身邊,又跟著個高大美麗的侍衛,戴有為昨夜到今天積攢下來的壓力,自然下意識朝著他傾瀉出去。
……這多少帶著遷怒,可無疑的是,戴有為本能地知道,這不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
因為驚蟄是個好人。
雖不是正常意義上的那種“好()”,可他的確算得上是好人。
昨夜那種無視他的話,大概就是驚蟄能做出來的極限。像是他這樣的人,除非戴有為真的傷害到他,或者他在意的人之外,驚蟄是不會做些什麼。
戴有為正是清楚這點,才會無端痛恨。
驚蟄又憑什麼呢?
身為太監,怎麼可能擁有這樣近乎愚蠢的心態?誰人不是踩著別個往上爬的?就說這上虞苑,如果不是因為驚蟄是外來的,昨日守夜也不會輪到他。
都有過這樣的遭遇,竟還能保持著那樣樂天淡定的心態……
這無疑讓戴有為扭曲地妒恨著。
可那些沸騰的怨毒,在被容九冰冷注視後驀然凍僵,被嫉恨衝昏的頭腦,在說完那句話後,莫名有些懊悔。
驚蟄也皺眉。
他不在乎戴有為說他,卻不願意戴有為說容九,正當驚蟄要反駁時,就聽到容九淡淡地笑了起來。
冷白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容九流露出幾分居高臨下的倨傲,驚蟄就是喜歡這張臉。?[(()”
所以就算靠著這張臉又怎麼了呢?
男人帶著古怪的笑,吐露出來的話,竟有幾分得意。
戴有為僵住,顯然有點反應不過來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而驚蟄的反應比他更大。
他一巴掌拍在容九的後腰,咬牙切齒:“走走走!”
說的什麼胡話!
等驚蟄拖著容九走遠了,他才抱怨。
“你在他跟前亂說什麼呢?”
容九好整以暇:“難道你最初,不是看上我這張臉?”
就見那張昳麗漂亮的臉蛋猛地湊到跟前,蒼白的皮膚勾起個略帶惡意的笑,那種肆意張揚的美麗恣意生長,幾乎霸佔了驚蟄所有的注目。
是美的。
哪怕是紮根在極具惡意的土壤裡,滋長出來的毒花擁有著可怕的掠奪性,可誰也無法否認那張狂濃豔的美麗。
驚蟄原本在說著太室宮的事,說著說著,又不免想到了容九。
這不能怪他多想。
畢竟他天然就是個令人矚目的性格。
放在人群中,他就是最耀眼的那顆珍珠,誰都不可能避開他去。
“我知道太室宮的事。”世恩擺了擺手,“陛下直到午後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