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六十二章



好吧,剛才他差點就因為景元帝和容九吵起來,現在有點不敢提及他。驚蟄曾經還懷疑過……




現在想想剛剛容九那暴躁的模樣,只覺得曾經的猜想好笑。




“不關起來,鎖起來,就算廢掉她的手腳都行,反正可以少掉許多禍事?”




容九這話,帶著一種陰狠的煞氣。




儘管驚蟄不該對此做出任何的反應,畢竟我這可是太后,但他還是慢慢地點頭。




比起景元帝一如既往的做派,這的確非常適合他的習慣。




容九的眼神帶著怪異的蠢蠢欲動,可很快被某種冰涼的情緒所覆蓋,變得興意闌珊:“這是她活著的意義。”




驚蟄的眉頭皺得好似能夾死人。




他怎麼就聽不明白容九的話?




什麼叫做,這就是太后活著的意義……活著,給景元帝添堵???




還沒等驚蟄問,外頭又拖進來兩個人。




那聽起來,是荷葉和菡萏。




這兩人,不如陳嬤嬤那麼嘴硬,在審問下,很快就吐露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包括給陳明德下毒。




驚蟄猛地握緊了扶手,連眉頭都狠狠皺起:“什麼?”




以陳明德的敏銳,如果他被人下毒,不可能毫不知情。可他臨終那段時間,驚蟄幾次回去,都從沒有見




他提起過。




荷葉和菡萏只知道,陳嬤嬤在找一樣東西。




她在北房,幾次藉口搬動所有人的住處,面上說是為了換個新氣象,可實際上,都是為了趁機尋找東西。




韋海東:“找是什麼東西?”




“奴婢是真的不知,如若知道,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驚蟄聽著荷葉啜泣的聲音,面無表情。




菡萏的聲音更弱些,卻也說出了,明嬤嬤在世時對陳明德的試探,以及聽從明嬤嬤的命令,對陳明德下毒。




“……真話。”無需容九問,驚蟄喃喃地說道,“那的確是真話。”




尤其是菡萏。




他們一同在北房生活了許多年,就算不那麼友好,可也是熟悉的。說真話是什麼模樣,說假話是什麼模樣,總不至於看不出來。




陳明德雖不怎麼管宮女,待她們卻也和善。




驚蟄從沒想過,菡萏會對陳明德動手。




“我不明白。”驚蟄輕聲說道,“到底是為什麼?德爺爺有那麼重要嗎?”




別的不說,現在北房看起來,像是個香餑餑。




誰來都要搶幾口。




北房的人,幾乎都被篩了個遍,唯一慶幸的是,七蛻和八齊,倒是沒什麼緊要,倒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無憂被拖了上來。




剛一進門,驚蟄就聞到了血氣。




在那之前,驚蟄從沒見過韋海東對其他人動刑,如果其他人沒有,他為何是個例外?




有侍衛在門口欠身:“統領,此人在屋裡試圖撞牆自|殺,被攔了下來。”




這血氣,大概是由此而來。




“無憂,宮人自|殺,會有什麼後果,你可想清楚了。”




韋海東的聲音,竟是帶著一點笑意。




無憂沒有答話。




不管韋海東問什麼,無憂都像是個死人,低垂著頭,什麼都不說。




沉默了片刻,韋海東道:“驚蟄,出來。”




驚蟄早在覺察到無憂的異樣前,就隱約有這樣的猜想,當他真的被叫住名時,也不過是呼吸沉重了一瞬。




韋海東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叫他跟上來。




容九抓著驚蟄的手,他反過去拍了拍,站起身來,繞開屏風走到外面去。




無憂跪在地上,的確有些狼狽。




身上的衣服看起來有點髒汙,血跡斑斑,還帶著點雪。




他的額頭還在流血,在驚蟄出來的時候,他不再盯著地下,而是緊緊地盯著驚蟄。




驚蟄的動作微頓,還是走到無憂的跟前蹲下來,從懷裡掏出手帕,給他擦了擦額頭。




這血很新鮮。




驚蟄在心裡朝自己皺了皺眉,和容九在一起久了,他連這樣的事能感覺到。




……這不好。




“你為什麼會在這?”




無憂終於說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




驚蟄:




“韋統領說,我對北房很熟悉,就讓我旁聽。()”他沒有說更多,相信無憂已經能聽得出來。




無憂,無憂,在北房的時候,無憂與驚蟄、明雨的關係很不錯。




當然,和明雨會更好一些。




無憂是個很樂天派的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樣。




許多人一直都這麼覺得。




他聽完驚蟄的話,嘴唇蠕動了下,啞聲說道:你覺得,我會是誰的人??()_[(()”




他這句話聽得屏風後面的人有些興奮,總算開口了。




“至少,不是康妃,也不是太后。”驚蟄的聲音有點緊繃,“那沒必要。”




的確,北房已經有足夠多他們的人,沒必要再安插個人手。




無憂比驚蟄還晚到北房,歲數最小。




今年頂多,也就二十歲。




他在北房的時間太久,遠比太后和康妃留意到北房的時間,還要早得多。




無憂的面色蒼白,輕輕地靠在驚蟄的耳邊,低聲說道:“我是,先帝的人。”




聲如蚊蚋,只有驚蟄能聽得到。




噗呲——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驚蟄聽到了不祥的聲音。




他緩緩低頭,看著無憂的腰腹扎著無柄的刀片,它很輕柔,卻也能堅硬如鐵。




血湧如注,將驚蟄的手都染紅。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遠比之前還要濃郁,幾乎將人燻暈過去,那種令人作嘔的紅色,爬滿了衣裳。




“抱歉……驚蟄,”無憂的聲音很輕,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撐起身體,“我還……挺喜歡你的……”




他靠在驚蟄的肩膀上,氣息弱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七蛻和八齊,其實一直挺喜歡你的。就連無憂也是。”




明雨許久之前的聲音,輕輕迴盪驚蟄的耳邊。




與無憂剛才那句話,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無憂的自|殺,出乎意料。




齊文翰飛快地衝出來,與幾個侍衛一起檢查起無憂的屍體,幾乎沒有人知道,無憂到底是從哪裡掏出來的刀片。




所有進入侍衛處的人,都早早被檢查過了身體,不可能沒能發現這樣的刀片。




韋海東皺眉,眼神飛快地朝著左邊的屏風後。




很快,大堂就清了場。




齊文翰檢查完無憂的屍體,和呂旭東一起皺眉,這人的身形骨架,估摸著,年齡可能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大。




“起碼得有二十五歲。”呂旭東說道。




“手掌有繭,除了尋常幹活的痕跡外,這兩處地方,尤為奇怪。”齊文翰點了點無憂的手掌心,“應當是練家子。”




他站起身來,朝著驚蟄看去。




卻發現,原本站著人的地方,現在卻是沒了。




“統領,剛才那二等太監呢?”




齊文翰看向還在座上吃茶的韋海東:“還有,那容九?”




“都走了。”韋海東漫不經心




()地說道,“還有別的痕跡嗎?”()




呂旭東:這人的身上,定然藏著秘密,他既然能立刻殺了自己,就說明他之前的撞牆,並非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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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真的要死,早就死了。




“……所以,他原本是不想死,只是知道死才是隱住秘密最好的方式。”齊文翰接了上來,“那他一看到那太監,立刻就自|殺,肯定說明,這個人很重要!”




呂旭東:“統領,驚蟄的身上,肯定有很大嫌疑。”




這兩個副手,難得態度統一,都認定應該立刻拿下驚蟄。




韋海東捋了捋鬍子,幽幽地說道:“掰開他的嘴巴看看。”




齊文翰意識到什麼,立刻低頭,仔細檢查了一遍後,皺著眉:“他的舌根下,含著一顆藥丸。”




已經被化開,若是再晚上些許時分,他就會被毒死。




如此一來,這一刀,卻顯得多餘。




“看來,比起穿腸破肚,七竅流血而死,他更想要體面一點的死法。”韋海東搖了搖頭,淡聲說道,“就算剛才驚蟄不出面,這人也會死。”




這無疑是否定了剛才齊文翰與呂旭東的話。




齊文翰學著韋海東的樣子摸了摸下巴,突然語出驚人:“統領大人,您莫不是想包庇那二等太監吧?”




呂旭東瞪了他一眼,與他走開了點。




這人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一想到將來他大概率要在齊文翰的手底下做事,呂旭東就覺得自己未來無望。




韋海東淡定地說道:“我為何要包庇一個小小的太監?”




“可您之前,卻是為了這人,和慎刑司的人對上了。”齊文翰繼續摸著下巴,“現在更是為他辯解,這可不是您的風格。”




韋海東:“驚蟄這人,不能動。”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兩人,眼神冷了下來,他根本不需要解釋。




“懂了嗎?”




齊文翰和呂旭東臉色微變,齊齊說道:“卑職領命。”




既是命令,就沒有違抗的可能。




等韋海東離開後,齊文翰和呂旭東對視一眼,輕聲細語地說道:“哎呀,好久沒看到統領那樣。”




“是你太亂來。”呂旭東不滿地說道,“你試探個什麼鬼?”




齊文翰:“我不是覺得,統領的態度有些奇怪嘛。”




“那現在呢?”呂旭東沒好氣地說道,“看出點什麼來?”




齊文翰拍手:“統領很看重驚蟄,怕是因為容九。”




呂旭東翻了個白眼,只覺得他說的是廢話。




眼瞅著齊文翰左顧右看,偷偷靠近他。




“你說……那容九,會不會是哪個王爺的私生子?”




皇帝那是不可能,可長得相似,那總有原因吧?




呂旭東沉默了片刻,惡狠狠地拍下齊文翰的腦袋,字正腔圓地說道:“滾。”




那個男人遠沒有皇帝的氣勢,自然不可能會是他。可要是去招惹他,肯定也是麻




()煩。




誰能知道容九會不會是暗地裡的一把刀呢?




呂旭東低頭看著無憂的屍體,露出狐疑的神色,像是無憂這樣的人,不太想是明面上的,更像是生活在暗處……的影子。









驚蟄認得這條路。




是去容九住處的路。




雖然最開始是容九帶他出來的,可到了最後卻反倒變成了驚蟄拖著他在走。




哪怕容九時常不在這裡住,可是這裡仍然打掃得乾乾淨淨。




驚蟄將男人推進屋裡去,反手把門給關上,他的動作有些粗魯,如果落在其他人身上,怕是要推得一個踉蹌。




容九的步伐沉穩,跨前一步在那站定,然後回頭看著驚蟄。




驚蟄背靠著屋門,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




他不說話,也沒抬頭。




隱約間,只能感覺到,容九似乎在走動。




而後,另一雙鞋出現在他的眼前。




容九拖著驚蟄到架子邊上,天氣冷得要命,不知道男人到底是從哪裡翻出來的熱水,入手的感覺居然合適。




他在給驚蟄洗手。




濃郁的血氣並不好聞,有點凝固的血痂被洗了下來,兩隻手都被洗得乾乾淨淨的。




不過,驚蟄的衣裳,也被血染紅。




容九脫了他外面的衣裳,發現裡面的也被染紅後,微微停下動作。




驚蟄遲疑地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狼藉。




他眨了眨眼,本也在某種難以壓抑的情緒裡,聲音也就沙啞,“……沒事。()”




他道。




我自己來。()”




……應該將其稱之為惶恐,還是不安?




驚蟄很難描述清楚心頭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他的心跳聲比尋常還要快,哪怕他的呼吸很綿長,卻仍然掩飾不了那種怪異的急促。




容九很快鬆開他,往外走。




驚蟄沉默了會,打算自己換衣服。就見容九走了回來,很快,石黎和其他一個侍衛進來,同時,也送來了大量的熱水。




容九:“去洗澡。”




他昂首。




“我給你洗。”




哪怕驚蟄精神有點恍惚,還是立刻搖頭,“我自己就……”




話還沒說說完,就被容九抬了起來,抱著送進了熱水裡。




驚蟄這下不好躲,只能僵硬地坐著。




他的衣服並沒有脫乾淨,按理來說,看著也還算得體。就是非常微妙,這種古怪的氛圍,讓驚蟄有點坐立不安。




他在緊張。




容九看著他。




哪怕在如此安全的地方,他所流露出來的緊張,仍帶著虛弱的緊繃。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驚蟄的身上看到這種異樣的情緒。




男人慢吞吞地給驚蟄搓背。




驚蟄覺得有點癢,又有點想笑,過了好一會,稀里嘩啦的水聲裡,他抱住自己的膝蓋。




“容九,他說,他是先帝的人。”




()“嗯。”()




北房到底有什麼好的?我原本以為,這可能是宮裡最偏僻的地方,結果一個個,倒是熱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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