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六十四章





宛如那些壓抑的扭曲欲|望,也伴隨著冰涼的話語,貫穿到了驚蟄的心底。




真那樣做,才叫髒。









驚蟄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




他熱得睡不著。




首先,這是晚上。其次,這是皇宮,地處北方。最後,這還是大冬天。




真是瘋了的人,才會在北方大冬天的晚上,居然會感覺到莫名其妙的燥熱。




驚蟄在床上反覆打滾,怎麼都睡不著。




他捂著耳朵,蜷|縮在床上。




哪怕如此,他的耳邊,彷彿還能聽得到容九冰涼的話語。




真是奇怪,那如冰般冷冽的嗓音,究竟是怎藏著兇殘的情|熱?




一句,接著一句,撩撥著驚蟄的心。




他還以為自己是石頭,已經不會輕易動搖,結果到底是被擊潰了底線,輕易上了鉤。




驚蟄在心裡唾棄自己廢物。




他痛定思痛,覺得肯定是最近吃的藥有問題,不然他怎麼能那麼輕易就被撩撥了心思?




他之前,可從來都是冷靜的!




驚蟄氣惱地爬起來,抱著被子盤腿坐在床上。




慧平聽到動靜,含糊地說道:“出什麼事情了?”




驚蟄冷靜地說道:“晚間吃太多,肚子脹氣,沒事你睡。”




慧平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驚蟄這倒黴催的,卻硬生生熬到沒感覺,這才疲倦睡了一小會。




這樣的症狀出現過好幾次,驚蟄終於受不了,再下次,從宗元信那裡領藥的時候,他忍不住問了這問題。




“你是說,你總是會感覺到莫名其妙的燥熱?”




宗元信捋著鬍子,奇怪地問道。




驚蟄:“正是,這已經有過多次,讓人難以好好歇著。”




宗元信:“不可能,這藥力沒有那麼強勁,我開的,可都是溫養的方子。”




他說完這話,招呼驚蟄坐下,重新給他診脈。




片刻後,宗元信停下動作,有點古怪地看著驚蟄,慢悠悠地說道:“嗯,倒是忘了,你就算是個太監,也是年輕力勝的壯小夥。”




驚蟄:“……不是說,藥效沒有太重嗎?”




宗元信理直氣壯地說道:“的確是沒有太重,可你到底是年輕,這火力足,吃下去的藥,自然會反作用於身體,你平日沒事多出點力氣,也就沒了。”




驚蟄壓下翻白眼的欲|望。




他想著容九的身體,才再問道:“那依著容九的情況,還要再吃多久的藥,才能好些。”




“以年為計吧。”宗元信漫不經心地說道,




看著驚蟄有點擔憂的模樣,笑呵呵地搖頭,“放心罷,他命硬得很,輕易是死不了的。”




真要死,早在當年,命早就被收走了。









寂靜的屋舍裡,只餘下激烈的喘息聲。




瑞王在夢中驚醒,滿頭大汗,身邊與他一同入睡的瑞王妃也被他的動靜吵醒。




“王爺,可是做噩夢了?”




瑞王妃輕柔地撫著瑞王的額頭,輕聲說著:“不若,叫太醫開點安神湯。”




最近瑞王已經好幾次被噩夢驚醒,她生怕王爺被魘住。




瑞王搖了搖頭,冷靜下來。




他吩咐人送了熱茶進來,只穿著單薄的中衣坐在桌邊。屋內暖得很,他就算穿得這麼單薄,也本不該覺得冷。




只是這身體一陣,接著一陣發著虛汗。




瑞王剛剛是做了夢。




他夢到上輩子被燒死的事情。




那種被烈火焚燒的感覺,哪怕到了這一輩子,瑞王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那種軟弱無能的人,吃不得痛苦。然被烈火焚身,那是一種無法忍耐的劇痛。只要回憶起來,都會叫人發瘋。




而今,瑞王已經意識到,伴隨著他的“重頭開始”,許多事情,也都發生了變化。




黃家出事,景元帝出兵,這些大事都有變動,更別說種種細節處的小事。




好像,自從他決定離開京城後,就讓許多事情,都連帶著被牽動,幾乎是完全不同。




與此同時,也有許多沒有變化的。




比如,他還是發現了上輩子的鐵礦,冶煉鍛造一事,進行得非常順利。再加上,他一直在私下收斂人才,名聲也算是不錯。




早幾個在上輩子有名氣的人才,也仍然投奔他的麾下。




有些事情,像是註定會發生。




能重活一世,瑞王自認為,對許多事情看得更為透徹。




有些事情天註定,無法與爭。




那多少,是要看天時,地利,人和。




瑞王對景元帝的感覺很複雜,他一邊痛恨皇帝登基,一邊又知道,如若自己登基,對其他兄弟下手,只會比景元帝更加兇殘。




更別說現在這位皇帝,對於其他兄弟,頂多就算得上無視,倒也沒怎麼打壓。




先帝濫情花|心,在背棄了元后後,生下來的孩子,可不在少數。




只不過,是後來瑞王的存在太過耀眼,這才壓下了其他人的蠢蠢欲動。




後來景元帝登基伊始,可還是有好些人不服,如果沒有這鐵血手腕,他不可能坐穩這個位置。




他吃下一口熱茶,順帶將剛才發的虛汗給壓下去。瑞王妃跟著走來,看著那些放得遠遠的燈盞,輕聲說道:“要不,再熄滅些?”




不知從何時起,瑞王就有了這麼個怕火的毛病。




在外頭的時候還少有人知道,可是瑞王妃跟在他身邊這幾年,還是能敏銳地覺察出瑞王的變化。




瑞王搖了搖




頭,無奈地說道:“要是被人知道,堂堂一個王爺,居然怕火,那就成笑話了。”




瑞王妃笑著說道:“這有什麼?當年的老定國公,還怕黑呢。可還是驍勇善戰,誰敢說他什麼?”




瑞王笑了笑,他心裡清楚,這還是不同的。




最開始,他甚至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記得自己是被景元帝壓在宮中,與眾多的皇親國戚一起被燒死。




後來,隨著他回來的時間長,他回憶起那些事,也不再痛得欲裂。




瑞王隱約記起,他之所以會入宮,是因為赫連容重病在床,卻沒有一個繼承人。




倘若皇帝駕崩,這後繼無人,可就是天大的麻煩。若是能在景元帝賓天前,將這件事定下來,那也能穩固朝綱。




偏生,景元帝卻從來都沒有過這個想法。




太后召人入宮,明面上說是伺候皇帝,可實際上,是想讓瑞王趁機接過皇宮大權。




只要能得到皇宮統領的職位,或是叫這人為他們效命,再加上太后的位置與黃家的權勢,想要拿下皇位,那是輕輕鬆鬆的事。




但,這看著板上釘釘,偏偏韋海東只聽景元帝的話。




也不知道,景元帝到底是用什麼籠絡了他,分明皇帝已經日落西山,可韋海東卻仍然把守著皇宮各處,不留任何餘地。




而後,就是那場火。




瑞王記得,那是平平無奇的一天,王公大臣齊聚一堂,都在商談關乎繼承的事。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腳步聲。




肆無忌憚,沒有任何遮掩,韋海東突然率人把守了皇宮各處,將他們關在宮殿裡,不讓他們進出。




韋海東是皇帝的人,他會這麼做,只有可能是那病重得起不來床的皇帝突然下了命令。




赫連容。




這個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的男人,就算他是皇帝,畢竟已經是快死了的人,連清醒都沒幾天日子可活,更別說他那個時候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在昏迷,很多人根本不再將他當做威脅。




……也這不怪許多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就算他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可他到底是赫連容。




在他一把火點燃宮室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可能會這麼做,哪怕是從前曾見證過他許多瘋狂作為的王公大臣。




然而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將整個皇宮都吞噬,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瑞王彷彿能看到那些瘋狂湧動的黑潮,在火焰裡面亂舞。




他們根本逃不出去。




所有的關卡都被人把守著,就這麼見證著他們如同螻蟻,在這可怕的火場裡面煎熬,直到最終死去。




那個男人,也沒有離開這場火。




他的笑聲,而今還是瑞王的噩夢。




只要一想到這件事,瑞王就感覺自己身上好像有火苗在舔舐著,也不怪乎為什麼他在醒來之後會如此怕火。




……只不過,有一件事情一直藏在瑞王的心裡,直到不久之前,京城來人,為他送




來了他想要的東西。




一包蠱蟲的屍體。




皇宮在經歷過蠱蟲的襲擊之後,為了滅除蠱蟲很是花費了力氣,每個角落都用大量的薰香徹底燻過,確保不留下任何的漏洞,這麼一番折騰下來,也是大費周章。




想要詳細知道來龍去脈並不那麼容易,可是隻想收集蠱蟲的屍體,還是簡單些。雖然這道命令遲來了幾個月,但留守京城的人,還是為瑞王收集到他想要的東西。




直到那一刻看到那些可怕的蠱蟲,瑞王的心中才有明悟。




他一直以為,上一世皇帝在臨死之前的發瘋,是因為他想拖著其他人一起去死。儘管瑞王在臨死之前也曾看到那些黑潮,可畢竟那是死前的幻影,做不得真。




直到這一輩子,他真正聽說到那場蔓延到整座皇宮的蠱蟲潮湧,才突然有了一個猜想。




……他記得上輩子,黃儀結,也是入了宮的。




他一直以為上輩子並沒有出過這樣的事,可如果已經出了呢?




景元帝放的那一把火,燒掉了整座皇宮,連帶著裡面的人都死傷無數,但與此同時,也將所有的蠱蟲都困在了皇宮那死亡的灰燼之下。




瑞王皺眉,他並不想讚揚景元帝。




他就死在那場火裡。




可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就說明,太后所控制的這把刀容易失控。




為此,瑞王還曾經派人去查過黃儀結的家人,卻發現,就在黃儀結入宮不久後,她那個奶奶,早就已經死了。




太后並沒有騙她,仍然留著她一些家人的性命,可那些令人憎惡的蟲巫,自然早早就殺了。




一想到這個,瑞王就沒忍住嘆氣。




母后啊母后……有時候,真的太狠了些。




瑞王妃按著他的肩膀,輕聲細語地說道:“夜深了,還是莫要再想,我們……”




王妃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面有奇怪的動靜。




很快,有人來報。




“王爺,是黃小郎君,從牆頭摔了下來。”




瑞王皺了皺眉,黃福啊……




自從他一家老小出了事,唯獨黃福一個人活著到瑞王的封地,他就一直有些鬱鬱寡歡。




後來他說他想要學武,還點名想要叫阿星做他的師傅,看在他一路飽受磨難的面子上,王爺也答應了。




只不過,這臭小子學會了一點武術,見天就闖禍,總想著要一朝登天。




他到底是被家裡嬌寵出來的壞脾氣,可沒有那麼容易就能夠堅持下去。




練武是一件艱辛的事情,很容易受傷,他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根本不足以錘鍊筋骨。




瑞王和王妃一起趕到,就看到阿星面無表情地站在牆根下。




“王爺。”




他看到瑞王來,只是淡淡點頭。




瑞王知道他這幕僚的脾氣,也沒有生氣,只是皺著眉頭,看著騎在牆頭上大呼小叫的黃福,沉聲說道:“還不下來?”




“我,我




下不去了。”




黃福不想承認這麼丟臉的事情,不然也不會和阿星糾纏到現在。




可是連瑞王都被驚動了,他也不敢再憋著。




瑞王被氣樂,抬手招來了一個侍衛。




那侍衛輕巧上了牆頭,提著黃福就下來。黃福低著頭,有些不敢說話。




瑞王:“練武不是一日之功,不可這麼貪求冒進。”




黃福:“是。”




態度是很好,只可惜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