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六十七章





他看得出來,驚蟄這些日子忙忙碌碌,壓根就沒休息好。




也不知道驚蟄近來是怎麼的,總是有點緊張兮兮。不過,這種異樣的緊繃掩藏在繁忙下,也不怎麼能看得出來。




鬼使神差的,在將要離開前,廖江突然又問了句:“你最近,還能感覺到那些……嗎?”




驚蟄沉默了會,含糊地說道:“大概是,錯覺吧。”




他關上了門。









驚蟄將門窗緊閉,檢查過所有能夠藏人的地方,連帶著屋簷牆角,都絕不放過,確定這屋裡除了他之外,再沒有其他人後,他才揉著額頭。




他也覺得自己最近總是一驚一乍。




除了總是覺得有人在看著他之外,驚蟄還覺得,每天晚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棲息在他的身旁。




那只是某一次半睡半醒間的錯覺,醒來後,寂靜漆黑的屋舍內什麼都沒有,就好像那只是一個噩夢的雛形。




許是最近太忙,驚蟄累得很,有時看著睡著,反倒是沒真的睡過去,處在一種奇怪的渾噩感裡。




他又有兩次,感覺到那奇怪的注視。




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就蟄伏在黑暗裡,驚醒過來後,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驚蟄說都沒法說。




總不能說,他覺得總有人在盯著他?




這圖什麼呢?




驚蟄最近可沒幾個結仇的人,有能力做到這種事情的人,又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故意騷擾他。




“叩叩——”




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難道是廖江和慧平去而又返?




慧平雖跟著驚蟄住,人就在偏屋,可驚蟄習慣了自己動手,尋




常根本不叫人伺候,所以聽到敲門聲後,他是自己去開的門。




門外的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容九。




驚蟄讓開道,有些驚喜地說道:“快些進來。”




屋內暖和得很,兩個炭盆就放在角落裡,雖他自己不怎麼在意,不過慧平離開前,卻是都準備好了。




“聽說,你忙完了。”容九冷淡地說道,“就過來看看。”




驚蟄沒好氣地說道:“聽說?你是聽誰說?”




他臉色微動,抓著容九的胳膊。




“那個在我身邊的人,換過嗎?”驚蟄沒怎麼追過問這件事,畢竟容九也不會說,左不過影響不到他日常生活,他也懶得計較,“就是你安排來盯梢的那個。”




容九:“一直都是他。”




頂多加個們。




驚蟄蹙眉,看起來有些嚴肅。




容九掙脫開他的手,轉身將門關上,這才牽著驚蟄的手往屋內走。




“還有其他人盯著你?”




驚蟄沮喪地說道:“按理說,我不可能感覺到有人盯著我才對。”




就算真的有人盯梢,他也不可能敏銳到這個地步吧?




就從容九的事來說,他在驚蟄身邊肯定安插了人,只是到現在驚蟄還沒找到這個人是誰而已。




這件事由來已久,要是驚蟄早就有這麼敏銳的能力,他早早就把人給揪出來了,何必等到今日?




那他最近的異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那持續不斷的噩夢。




那種日漸被束縛,吞噬的感覺著實叫人手腳發涼。




就像是無數根觸手,無數蠕動著的頭髮在肆意瘋狂地生長著,在驚蟄沒有覺察到的時候,如同一張巨網將他罩在其中,那種鋪天蓋地的威壓將他死死纏住,根本無法掙脫。




每一夜,都會如此重複。




驚蟄甚至有點害怕入睡。




其實,他每天晚上睡得都挺沉,除了那幾次意外,他一直都是一覺睡到清晨。然每次醒來,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都會讓驚蟄感到渾身痠痛。




他靠在容九的身上,哀哀嘆氣。




容九的手指落在他的肩膀上,動作很輕,卻叫他猛地一顫。




容九和驚蟄同時停住,兩雙漆黑的眸子對上,驚蟄顯得有些茫然。




他剛才正在和容九吐槽最近發生的事情,男人的手指落下來,本來也是為了安慰他。




可是,為什麼那一瞬間,身體會有奇怪的反應。




驚蟄小心翼翼地捉住容九的手。




這隻手優美有力,蒼白的膚色上,光滑得近乎沒有瑕疵。




這是一隻漂亮的手。




驚蟄抬起它,放下它,又扯著幾根手指晃動來去,都沒什麼異常。




剛才那一瞬的反應,是他……自己的問題?




驚蟄放下手指,有些尷尬地說道:“可能是最近太久沒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容九就低




下頭來(),去追逐著驚蟄的唇。




驚蟄聞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蘭香■()■[(),有一點點糜爛的甜味,聞起來有點熟悉,不過,很快這點意識就被容九激烈的親吻所吞沒,兩人滾到了床上去。




驚蟄大口大口地喘氣,怎麼回事?




從前親吻起來的感覺……有那麼舒服嗎?為什麼容九的舌頭,用力舔過上顎時,會有那種奇怪的暖流竄過?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他們太久沒有……可是,那也就是小半個月,也沒有很久吧!




驚蟄困惑,迷糊著,被容九拉進了懷裡。




“你是說,覺得身邊有人,在盯著你?”容九緩緩說道,“比如每天晚上,躲在你屋子裡的,怪物?”




冰冷的嗓音帶著少許異樣,聽起來像是在笑,又隱隱帶著尖銳的陰冷。




“……我沒這麼說,那就是一種形容,誇張的手法……”驚蟄咕噥,他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驚蟄在每個門窗的內側,都夾了根頭髮。要是有人開了門,頭髮肯定就會掉下來,可他每天早上去看,那頭髮都夾得好好的。




夜半沒有人進出過他的屋,那就只能說明,這純粹就是驚蟄自己的臆想。




可能是這連日的噩夢導致,這睡不踏實,才叫驚蟄有這種種古怪的反應。




容九:“安神香沒用嗎?”




驚蟄:“倒是有點用,不過,睡太沉,起來的時候,總歸是難受。”




容九:“那我這東西,倒是來得及時。”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交給了驚蟄。




這盒子,看起來和安神香的外層一模一樣,就如同那無數個裝藥的玉瓶。




驚蟄爬起來,打開一瞧,果然見得裡面是十二支香。




容九緩緩撐起上半身,慵懶地垂下眉。隨意的動作做得恣意灑脫,那顯露出來的流暢腰身,讓驚蟄的視線不由得被吸引過去。




容九的聲音還在不緊不慢地響起。




“這香,也有安神的作用,比起之前的安神香,要更厲害些。不過,它發揮作用的時間,也只有兩個時辰。”




驚蟄眨了眨眼,立刻回過神來,低頭看著手裡的十二支香。




這十二支更粗,也更短。




燃燒的時間,估摸只有之前的一半。




驚蟄隨手拿起一根香,夾在指間把玩了幾下,“那今夜,就試試看。”




他下了床,去尋了個香爐出來。




搬到這裡後,驚蟄想做許多事,倒是比之前要便利些。




想要沐浴換洗,就能直接叫人準備熱水,不必外出擦洗;比如他想點香,也可以直接翻出個香爐來用,不必在意外人多嘴……其餘的細碎小事,就更不必說,最重要的是,偶爾回去直殿司,原本會熱熱鬧鬧與他說話的那些人,都變得很是恭敬。




自然,慧平他們這些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沒什麼變化。




可之前會和他說說笑笑的來複,再看到他的時候,雖然還是很親厚,卻也帶




()著幾分疏離。其他人,就更不用說。




上一次搬家,不過月餘前,那會直殿司的人,還湊錢給他辦了桌菜,一個個笑得開懷,如今才多久,卻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驚蟄抓著香爐,出神了會。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容九朝著他走來。




“在想什麼?()”




我在想,人還是同樣的人,只是因為地位有了點改變,竟會有這樣天差地別的態度。?()_[(()”驚蟄回頭看著容九,嘆息了聲,“可真是叫人難過。”




容九從他手裡接過香爐,淡聲說道:“從前,你與姜金明,也不是多麼要好的關係。”




驚蟄:“可我與姜掌司,從前也不熟悉。”




打一開始,姜金明就是直殿司的掌司,他當然不可能對他產生太多的親近。




然直殿司那些人卻不相同。




他們在一起同吃同住,日日相見,也有一兩年的時間,頃刻間的變化,卻是翻天覆地。




“你成為掌司,擁有了決斷他們生死的權力,他們懼怕你,豈非正常。”




容九說話間,已經將香點起來。




那聞著的味道,與之前的安神香不盡相同,帶著冬雪的凜冽。




倒是比之前的還好聞。




驚蟄吸了吸鼻子,感覺那冷冽的香味穿透胸腹,好似沉沉地墜|落進去:“道理總是懂得,就是落到自己身上,總是要些時間適應。”




動物總會天然懼怕強大的掠奪者。




人也是動物。




儘管驚蟄並非那種兇殘的脾氣,甚至溫和過頭,然到底是不同了。




他彷彿聽到容九在嘆氣。




抬頭,就看到男人冰涼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向來升官發財,只能看到高興的,唯獨在你身上,卻是惦記著這種事。”




驚蟄抿著嘴角,原是不想笑,卻還是被逗得揚起了唇,“誰說我不高興,你瞧,現在這住處這麼大,就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除了慧平,也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驚蟄隨意地說著成為掌司後,能享用得到的權勢,的確比從前要好上太多。




而他,也並非不享受。




容九看著他,知道驚蟄誤解了他的意思,卻也沒有解釋。




驚蟄的確是在高興。




可他的高興,是流於表面,任何一個人換了更好的環境,都會如他一般高興。




誰不想要更舒服地活著呢?




也就到此為止。




更多的,譬如貪婪,欲|望,擁有更多的權勢……在驚蟄的身上,是難以覺察到的。




如果再換個艱苦的環境,驚蟄也能適應得很好。




“這香,燒得怎麼這麼快?”




驚蟄驚訝的聲音,讓容九下意識看了過去,只見剛剛點燃的香,的確已經燃到小一半。




容九冷淡地說著:“這香,燃燒的速度本來就快。”




驚蟄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然後,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他原本




()就困(),聞到那香味後?()?[(),又變得更加睏乏。




他強打精神,和容九又說了幾句話,人已經困得趴在他的肩頭昏昏欲睡。




隱隱約約,他好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搬動,然後,就是男人的大手蓋在他的臉上,帶著異樣的暖和。




……奇怪,容九的手指,何時那麼熱乎?




有什麼尖銳刺痛滑過緊繃的神經,還沒被仔細分辨,驚蟄就已經昏睡過去,連一點意識都沒有留下。









咔噠——




寂靜的室內,容九似乎比剛來的驚蟄還要熟悉,抬手就打開床頭的櫃子。於裡面的暗層,翻找出了驚蟄特地藏在裡面的脂膏。




本該密封的脂膏,卻已然被開過。




兩根手指旋開,那種甜膩,宛如糜爛的味道,一點點瀰漫了出來。




裡面空了一小半。




不知在何時,已經被餵給了主人。




男人能覺察到驚蟄的驚慌,儘管只有那麼一點。




可是那麼敏|感的他,怎麼可能會真的無知無覺,他只是還沒有抓到頭緒,不知那種古怪的預警是從何而來。




那夜復一夜的夢,白日怪異的警惕,都是由此而來。




男人那雙被驚蟄偷偷稱讚過的手……那兩根手指,正散發著脂膏的光澤。




然後,慢慢舒展。




有些害怕,驚慌,卻茫然不知為何的驚蟄可憐,又可愛。




讓他有了一點淺薄的憐憫,卻又在那後,滋生出暴戾的摧毀欲。




他想讓驚蟄變得更加破破爛爛,只能懵懂……無措……不得不,只能依戀著他。




手指耐心地,一點一點按壓著,試圖將那哄騙開。




所以,還不是時候。




還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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