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八十三章
只是赫連容不允許。
景元帝不是不求回報的好人,說是該下地獄的惡鬼已經是太便宜他,指不定他活不到多少歲,就會駕崩於皇位上,可在他死之前,皇帝必定會拉許多人一起陪葬。
說不定,是整個皇室。
反正也沒多少乾淨人。
…
驚蟄在捲袖口。
認真的,一圈又一圈。
他現在穿著的衣裳,對他來說太大,太長。驚蟄花了點功夫,才讓它們走路不礙事。
這就是他醒來後,擺在床
邊唯一的一套衣裳。
屬於赫連容的。
驚蟄不信邪,卷著被子下床到處翻找,然後發現了更多屬於赫連容的衣裳,就是沒有哪怕一件,屬於驚蟄的衣服。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褲腿,好吧,除了他昨晚沒扒下來的這件。
驚蟄再抬頭,瞪著這莫名其妙出現的櫃子。
寢宮當然會有櫃子,只不過那多是裝飾用的,總不可能皇帝的衣服全都堆在這裡,有更多更合適的地方收著它們,只要景元帝一聲令下,就會有宮人源源不斷送來。
但是這個櫃子,高大,寬敞,能塞得下很多、很多的衣裳,最重要的是,在昨天之前,驚蟄根本就沒看過這個!
他的警惕心,在最近是完全被狗吃了嗎?怎麼能做到有人進出還毫無察覺?
他勉強壓下奇怪的感覺,不得已回去換了床邊的那套。
驚蟄還能怎麼樣?
不穿,就沒衣服。廢了好大的勁,驚蟄才收拾好,
石黎聽到動靜,問他要不要傳膳的時候,驚蟄都險些要說不,如果不是肚子咕咕作響的話。
驚蟄嘆了口氣,還是讓人進來了。
他不得不佩服在乾明宮生活的人,最開始一兩天,驚蟄還能看到沒繃住情緒的人,然後就再也沒有過。
奇怪的是,那些沒繃住情緒的人,再也沒有在驚蟄的眼前出現過。
驚蟄問過寧宏儒,他只說那些人被懲罰後,調到其他地方去。
……有些不真不實。
驚蟄忍著不去多問,畢竟這是乾明宮的事。
等那些人退出去後,石黎照舊守在邊上。
驚蟄:“你每次這麼站著,我都會有點食不下咽。”他坐著,別人站著,的確不是個多好的感覺。
石黎:“如果您需要,卑職可以潛伏在暗處。”
驚蟄嘆了口氣:“那最好還是不要。”他實在不想要再被人從暗處盯梢,這種感覺其實很可怕。
“之前,您似乎已經早就知道,為何現在會抗拒?”
在驚蟄的鍥而不捨下,石黎總算不是那麼硬邦邦戳一下回答一下,會主動發問。
不然他真是有點悶。
驚蟄咬著筷子,含糊地說道:“我之前以為容……他是收買了我身邊的人,盯著我的大小事。這種盯梢他不是……無時無刻的,你懂嗎?”
驚蟄挑眉,看著石黎。
石黎沉默了一會,朝著驚蟄點了點頭。
暗衛盯梢,講究一個無處不在。
甲三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跟著驚蟄,但他們會換班,會交接,會確保驚蟄每個時刻都會有人盯著。
於他們而言,這是任務。
但對任務對象來說,這種盯梢的確窒息。
驚蟄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為了避免被我發現,暗衛不會靠太近,不然,”他笑了笑,“其實我覺得,我有時候還是蠻敏銳的。”
可就算這樣
,一直被人緊迫盯著,總歸不太舒服。
石黎:“陛下是想保護您。”
驚蟄沉默了會,輕嘆了口氣,是啊。
要不是赫連容一早就在他身邊安排了人,驚蟄在北房未必能撐得過去。
“甲三還好嗎?”
“很好。”石黎道,“不會有事。”
驚蟄抿著唇:“那些,蟲奴呢?”
石黎:“還沒有進展。”
——本命蠱的命令,燒了它們寄生的身體,以及,本命蠱死亡。
這是系統給出來的辦法。
驚蟄:“這些蠱蟲,總會聽從一個人的命令,是太后嗎?”
“是。”
“那太后身上的本命蠱呢?”
“已經死了。”
驚蟄驚訝地看向石黎,“已經死了?那為什麼?”
石黎:“宗大人也覺得,本命蠱應該是控制蠱蟲的關鍵,所以在遍尋無法的時候,嘗試著對本命蠱進行試驗,然而這本命蠱本來就是從老蟲巫身上強行剝離的,受損嚴重,還沒等轉移就已經死了。”
驚蟄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你的意思是,這個本命蠱本來還在太后的身上,但是……因為它太脆弱了,宗元信就一直沒想轉移它直到……想轉移的時候,它卻死了?”
石黎沉默地點頭。
驚蟄皺眉,這可真是糟糕透了。
本命蠱在太后的身上死了,那為什麼系統說,本命蠱死了也能解除命令?
【系統的判斷沒有錯。】
系統適時為自己爭辯。
驚蟄:“那你怎麼解釋之前宗元信的錯誤?”
【太醫院的確存在兩個宗元信的資料。】
驚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思考了下:“那你能夠重新分析下,怎麼才能救下那麼多人嗎?”
要是遲遲無法將這些蠱蟲去除,這些蟲奴還是會死。不管是皇室還是朝廷,都不能留這麼大的禍患存在。
驚蟄想讓他們活命,卻不想他們活命的代價,又害了更多的人。
【能量足夠,系統需要時間分析,等重新上線將會告知宿主。】
然後這破玩意就再也沒有聲響。
驚蟄很想罵人,到底是給忍住了。
他吃完膳食後,禮貌地請石黎出去待著,自己一個人在殿內看書。他已經把狐狸書生看完,最近在看龍女報恩的故事。
只是這些故事看來看去,總是發展到最後嫁給書生做妾室上,得虧手頭這本的書生正直多了,最後是平頭老百姓兩人一起過一生,最後書生老死後,龍女前來接引他的魂魄,兩人一起上了天。
驚蟄抬頭看著外頭的天色,這世上真的有天道,有因果報應嗎?如果真有神仙,又為何會有這般折磨苦痛?
驚蟄將看完的書收起來,赤|裸著腳跑到書架前。
他愛看的雜書,在書架裡格格不入,但還是有了一席之地。他溜達了一圈,重新拿了本書出
來。
驚蟄轉過身,打量著寬敞的內殿,去軟榻讀書?是還不錯,不過剛才已經在那裡看了許久,那去床上?
他猶猶豫豫地看了眼,立刻移開視線。
昨天他就是放縱自己在床上躺了一天,所以才會被築巢的想法瘋狂侵蝕,將赫連容的許多東西都收到床上去。
得虧赫連容那會沒問,不然驚蟄真是無地自容。不過,今日這身衣裳,肯定就是他的報復。
驚蟄抱著書晃悠來去,不自覺又晃悠到了那個本不該在這裡的衣櫃前。
他剛剛應該順口問一句石黎這東西到底是怎麼搬進來的。
其實不過一個衣櫃,驚蟄會這麼在意的原因在於……他真的,有點,壓不住蠢蠢欲動的心。
很多,很多,很多的衣服,還是赫連容的!
驚蟄都能想象,如果真的有那麼多,堆起來會是多麼大,多麼舒適的巢。
驚蟄真的很想要個舒服的巢……呸,我根本就不想,這只是buff……驚蟄強行將自己拉開,遠離衣櫃的誘|惑。
他決定還是去軟榻看書。
他一定不會打開。
嗯。
一定。
…
殿內悄然無聲,符合睡了一下午的推測,不過空蕩蕩的床,稍顯凌亂的軟榻,以及幾本散落在邊上的書,似乎都在否定著這點。
赫連容沒花多少功夫,就鎖定了目標。
一扇沒有完全合攏的櫃門。
瞧,櫃子底下,還夾著一角布料,任何一個乾明宮的宮人,都不會留下這麼大的疏漏。
赫連容沒有刻意放輕自己的腳步,但那也近乎無聲,在靠近櫃門前,他故意加重了腳步聲,隱約聽到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及一聲難以掩飾的嗚咽聲。
幾乎在同一瞬,男人的黑眸變得無比幽深。
他推開了櫃門。
從字面意義上來說,這櫃子彷彿變成了一個潮|溼,溫暖的巢穴,赫連容能聞到那種熟悉的氣味。
來自欲|望。
這處櫃子,或者說,這處巢穴裡的所有衣服都被堆到一起,近乎一個圓形,或者,是某種如同巢穴的橢圓形,大部分柔|軟的裡衣被堆放到最裡面,而大氅,朝服,長袍之類的被擠壓到外側。
驚蟄就躲在巢裡面,如同一頭被誘捕到的小獸,正蜷|縮著,懷抱著兩三件衣裳,將整張臉埋在上面,如同昨夜。
昨夜驚蟄追尋氣息的動作,並沒有瞞得過赫連容,他甚至能覺察到那種藏匿在言語下的不滿足。
為此,赫連容讓人準備了這個衣櫃,的確,尋常人,尋常皇帝,不會在殿內放這麼大一個衣櫃,那非常奇怪且突兀。
驚蟄想必能感覺到這種怪異。
然他沒有抵抗得住。
就像是隻明知道前方是陷阱的小狗,卻還是為了陷阱上的肉條奮不顧身。
然後……在裡面嗚咽著,顫抖著,用力蜷|縮著身
體。
“驚蟄,看著我。”
赫連容的聲音冷漠得不可思議,在這種溼乎乎的情況下,就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驚蟄掙扎著,顫抖著吐息,然後,才慢慢抬起頭,他溼|漉|漉的黑眸近乎茫然,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地說道:“赫連,容?”
赫連容半蹲在櫃門邊,一手撐著門扇,“很滿意你的巢?”
驚蟄咕噥著,說了幾個破碎的詞。
赫連容的聽力再敏銳,都不可能聽清楚那含糊不清的詞句。
“驚蟄,你想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驚蟄才嘀咕著,那聲音更大了些,“很好,很舒服,很大……”他從衣服後,小心翼翼地看著赫連容,“但不夠好。”
“哪裡不夠好?”
咕噥,更多的咕噥。
驚蟄的理智似乎控制著他不想將一些話說出來,但礙於……他現在蜷|縮在赫連容的衣服堆裡,並且曾用他的衣服……那味道……不容錯辨,那激烈的情感快過理智,也是在所難免的。
“……你不在這,很奇怪。”那些字句,幾乎是用某種瘋狂的姿態,狠狠砸進赫連容的耳朵,“我想,我想……”
驚蟄咬住嘴巴,想剋制那些羞恥的話,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顫抖著從緊咬的嘴唇裡偷溜了出來。
“……我想,咬你。”
為什麼會築巢?
生物的築巢,都那隨著生育的本能,而生育……會帶來欲|望。
這正是驚蟄拼命想剋制,壓抑的東西。
可想而知,赫連容幾乎是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就意識到驚蟄的邀請是什麼。
嘎吱——
櫃門悲慘的呻|吟聲,幾乎讓驚蟄渾噩的意識清醒了些,他盯著赫連容那隻掐在櫃門上的手……以及在那手掌下,正如蜘蛛網狀開裂的木頭。
優美、修長、漂亮的手指,以及裂開的櫃門。
一瞬間,這種極大的衝擊,讓驚蟄更加清醒。
……他剛剛說了什麼?
那種不知羞恥的懇求,是他說出來的?
驚蟄不自覺往赫連容的下面看了一眼,然後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躲開。
救命,這,咬不動……不對,根本吃不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