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八十八章
驚蟄有點羞恥地說道:“你做什麼呢!”
耳朵很難藏起來,要是到明日還不好,那可就尷尬。
赫連容朝著驚蟄露出森然的笑容:“你不是說,這殿內打翻了醋瓶?”
驚蟄小聲嘀咕:“他是先生,你在想什麼呢!”
赫連容倒不定多吃醋,只不過驚蟄有時候跟只兔子一樣,逗弄起來一驚一乍的,總叫人升起促狹之心。
這就不能怪他。
驚蟄第二日,就被迫帶著還留有齒痕的耳朵去讀書,好在張先生不是個太細心的人,看起來並沒有發現。
驚蟄讀書的地方,就在偏殿。想也知道,赫連容不會安排太遠的地方。
今日他匆匆過去時,先生已經在那裡等候。
驚蟄:“先生,是我來遲。”
先生笑著搖頭,示意驚蟄進來:“是我來得早了些。”
他們讀書的時間並不在上午,而是下午,也不是天天都有,有時是二三日才有一回。
這位姓張先生有時看起來,也挺忙。
驚蟄最開始與他相見的時候,看著他面白無鬚的模樣,差點以為他是哪家的公公。
然而當他說話,那舉手投足的模樣,卻又不像,後來他們熟悉了一點,驚蟄這才試探著問了一嘴,先生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笑著說道:“不覺得這樣看起來,更加俊美嗎?”
咦,這還是位非常自信的先生。
時人更喜歡男子留須,不過赫連容也不怎麼喜歡,每每總會刮掉。驚蟄偶爾在晨起,會偷偷摸著他剛長出來的胡茬,硬硬的,短短的,有點扎手。
不留須的先生長得的確好看。
只是,他不是驚蟄喜歡的那種容貌
。()
驚蟄坐下後,仰頭看著先生,他手裡拿著的,正是之前驚蟄交上去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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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前讀書寫字,倒是打了基礎,現在再接觸,也容易記得。”
先生道,之前他考察過驚蟄現在的學識,原以為頂多到識字部分,誰成想驚蟄倒是連四書五經都背了大半。
“不過這字,還是得練習練習。”
驚蟄羞愧地低頭。
他的字,雖說看起來有模有樣,不過在先生這樣的大家眼裡,還是不夠格。
先生看他這樣,含笑說道:“你落下這麼久,卻還能寫出稜角,已是不錯。就是筆鋒上有些偏差……”
他一邊說著,一邊為驚蟄指點。
待幾處書寫習慣上的錯漏被點出來後,先生才開始教驚蟄作文章。
驚蟄學得很認真。
張聞六也是第一回給人做先生,學生乖巧聽話,還非常認真上道,教得他非常滿足,自也是上心,大手一揮,又給驚蟄佈置了兩篇作業。
直到門外宮人提醒了三遍,張聞六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他摸著自己下巴,怎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做老師的興趣?
驚蟄身旁的侍衛出了去,又回來,送來剛剛做好的熱乎糕點。
赫連容的口味偏清淡,不怎麼吃甜食,是到驚蟄來了後,這殿內才常備著各種糕點。
因著驚蟄喜歡甜口,味道都較為濃香。
驚蟄:“先生該是累了,不如吃些茶點再走?”
現在時辰是晚了些,不過驚蟄其實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咧。
驚蟄可是個好學生!
張聞六也就跟著坐下來,說說笑笑間,驚蟄不僅將問題給問了,甚至還從先生那裡聽到了些許外頭的事。
聽說景元帝已經下詔要求瑞王進京……
聽說太后和德妃等人都被押在牢獄裡……
聽說朝中都在要求景元帝立後……
聽說抓出來幾個牽扯到太后謀反案的官員,正在審問……
聽說朝廷風聲鶴唳,甚是緊張……
驚蟄一邊聽,還一邊和張聞六嘮嗑。
“先生,要瑞王進京,這是已經明擺著懷疑上了,瑞王不肯吧?”
“先生,皇家是不是沒有殺自家人的慣例……先生……先生,先生……”
先生長,先生短,聽得張聞六出去的時候,一耳朵都是驚蟄的聲音。
驚蟄是個不錯的學生。
就是太好學。
張聞六心有餘悸,看著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再晚些,他怕自己是要出不了宮。
驚蟄問完先生,心滿意足地回去。
赫連容還沒回來,驚蟄肚子也不餓,他很不客氣地霸佔了男人的書桌,開始趴在上面作文章。
驚蟄的文章很稚嫩。
就算是在以前,他也很少寫文章。先生不給他看其他人的文章,讓他先依著自己的想法寫幾篇。這樣寫出來的東西,在
()世俗人的眼中,可謂是不合規範的垃圾。
不過先生並不生氣,反倒笑呵呵與他指點。
先生和藹有趣,驚蟄學得也很上頭。
等手裡的文章寫了大半,不知何時,殿內已經燃起了燈火,男人就靠在他的身後,正垂眸看著驚蟄的文章。
驚蟄有點緊張:“你別看了。”
赫連容:“先生能看,我不能?”
“先生看了要教我的,你看了,我會有點丟臉。”驚蟄用白紙蓋住,轉過頭來看他。
他倆的差距,天差地別,驚蟄雖不至於自殘形愧,不過總有點尷尬。
“我也能教你。”
驚蟄思考了會:“不。”
赫連容的眉頭挑高。
驚蟄不情不願地說道:“我不想欺師犯上。”
老師和學生,這是禁|忌耶。
驚蟄已經不是以前的驚蟄,現在是會瘋狂聯想各種亂七八糟的驚蟄,為了維護師生情的純潔,他才不要赫連容當自己的老師。
赫連容沉默片刻,幽幽說道:“你不想,我卻是想了。”
他彎下腰,將驚蟄壓倒在書桌上。
“先生……學生,能在你身上作畫嗎?”男人冰涼的嗓音帶著惡意的笑,“我想為先生送上賀禮,就以身軀為紙,以血為墨,如何?”
驚蟄艱難地抬起腳,踢了踢赫連容。
“……不行。”
“先生的聲音太細弱了些,請恕學生聽不分明。”冷冰冰的手指輕易挑開了驚蟄的腰帶,“您是說,喜歡,對嗎?”
驚蟄漲得滿臉通紅,“你無恥。”
在赫連容真的提起毛筆時,驚蟄終於小小爆發了一下,將男人給掀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走了。
男人看著驚蟄瘋狂逃竄的身影,眼底帶著惡劣的笑意,過了片刻,才緩緩低頭,拿起驚蟄已經寫了一半的文章。
…
驚蟄花了點功夫,才把自己那半截文章從赫連容那裡搶回來。
他總覺得赫連容最近哪裡怪怪的。
每日看著還是冷冰冰的模樣,但是總有種更興味盎然的惡劣趣味,就彷彿是會冷不丁伸爪,嚇人一跳的狸奴。
驚蟄這兩天,剛剛看過一隻。
彷彿是害怕他這些天在乾明宮的時候太無聊,寧宏儒不知道從哪裡抱來一隻狸奴,看著乖巧可愛,渾身雪白的毛髮異常光滑,四隻爪子都是粉嫩粉嫩的,確實惹人憐愛,驚蟄一看到就很喜歡。
他抱著那隻狸奴玩了一個下午,走到哪裡都抱到哪裡,不過待到晚上的時候,他卻讓寧宏儒把狸奴帶回去。
寧宏儒:“小郎君不喜歡?”
驚蟄:“我很喜歡,不過我已經養了一隻,就不用再來一隻。”
寧宏儒挑眉,揶揄著笑了。
和這隻狸奴玩了一個下午,驚蟄多少知道狸奴這種生物的天性,有些時候貓貓慫慫躲到某個角度的就給人一爪子,把人嚇了一
跳,但是一回頭,狸奴又非常可愛歪著腦袋,根本狠不下心來教訓它。
雖然把赫連容形容成狸奴,與他的脾氣有些太不相稱,不過驚蟄就莫名覺得,他有些時候的行為……過於類似。
當然,那必須得是一隻好大好大的狸奴……或者大蟲?驚蟄皺眉,想著雜書裡形容百獸之王的稱謂,那聽起來就像是小狸奴和大狸奴的差別。
雖然脾氣是有點暴吧。
他有時也會來看驚蟄上課,每次赫連容來的時候,先生就會過於正經,根本放鬆不下來。
來了兩三回後,驚蟄終於沒忍住,趁著一日休息,偷偷把人給推走。
剛巧先生回來,看到他們兩人在拉扯,如遭雷劈。
驚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等赫連容離開後,先生清了清嗓子,平靜地說道:“情之所至,自然流露,雖然是人之常情,不過在外人面前,還是要稍加剋制。”
驚蟄乾巴巴地說道:“……先生,咱們還是上課吧。”
先生秉持著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其他人的態度,笑眯眯地與驚蟄說:“羞什麼?兩情相悅,你情我願,概莫如是?”
說得剛才大為吃驚的人不是你一樣。
驚蟄在心裡小聲嘟噥。
不過先生這坦然的態度,多少安撫了驚蟄略有異樣的心思,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得到來自外頭的反饋。
待到天氣暖和些,先生提議驚蟄習武。
“這文韜武略,雖不至於全通,但至少得略懂。你會騎馬嗎?”
驚蟄:“會一點。”
他已經好久沒見過烏啼。
先生一聽驚蟄有馬在鹿苑,當即拍板下一次的教習就去鹿苑。
驚蟄遲疑:“去鹿苑,也就是要出宮?”
先生:“那是自然,我也有許久不曾去過鹿苑,去跑跑馬也是不錯。那裡的幾位師傅,都還算精通。”
他瞥了眼驚蟄,笑道:“不敢出去?”這些日子,他與驚蟄相處下來,對這個學生多少有了瞭解。
這人性情簡單,容易滿足,少有貪婪欲|望,是個難得喜歡安逸的人。
他不至於連這點眼光都沒有。
張聞六不知景元帝看上他哪裡,卻有點中意他,這才會提議他出去走走。終日困在一處,到底不是好事,眼界就容易侷限於這一畝三分地。
驚蟄有些苦惱地說道:“倒不是怕,不過,到時候,可能就不止我們。”
張聞六挑眉,難得有些糊塗。
過兩日,他總算明白那日驚蟄這個好學生吞吞|吐吐的緣由。
——景元帝也跟著來了。
這讓張聞六很不想上車。
景元帝冷冷地說道:“還不滾上來?”
張聞六嘆了口氣,只得跟著滾上去。
這馬車低調樸素,能容下四五個人,就算再加上一個張聞六,車廂內也甚是寬敞。
它看起來再普通不
過。()
如果它不是從宮裡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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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聞六苦著臉:“陛下,臣可以自己去。”
景元帝看著面無表情,理也不理他。
今日皇帝穿著簡單,那常服套在他的身上,稍顯豔麗的衣裳生生壓下那冷漠的氣勢,更襯出其昳麗漂亮的姿容。
就是那雙眼睛太過黑沉陰鬱,令人不敢直視。
驚蟄就坐在他的左手邊,手裡還拿著一卷書,他打扮得倒是像個俊俏小郎君,也不知誰給他眉心點了顆紅痣,整個人越發俊秀好看。
“先生,他與我說,今日要上早朝,我就尋思著……要不就帶先生一程。”驚蟄用半卷書遮住自己的臉,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打擾到先生了嗎?”
張聞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叨擾。”
就是胃痛。
清晨要被景元帝的冷氣襲擊,晚些時候,還要擠在一輛馬車裡備受摧殘,想必他今日是吃不下飯了。
驚蟄面露擔憂,還要說些什麼,就聽到景元帝不耐煩地說道:“驚蟄,手。”
驚蟄低聲:“……不是什麼重要……”他似乎在小聲爭執著什麼,到底是在皇帝的死亡視線下,將手遞了過去。
張聞六這才看到,景元帝的手裡拿著一瓶藥膏。
“其實我自己來……”驚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景元帝打斷,冷漠地說道,“你哪一次不是極其敷衍?”
驚蟄像是理虧,又覺得不好意思,“那都是……本也沒什麼,留著就留著……”
景元帝:“我看了礙眼。”
驚蟄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睜睜看著皇帝給他上藥。
……張聞六覺得自己眼睛瞎掉了。
在他上馬車前,驚蟄與赫連容剛好在爭執這個問題。
驚蟄並不怎麼在意自己手上的老繭傷口,他活得實在是糙,倒是赫連容總是要他塗來塗去,驚蟄雖是應了,有時心大,又給忘了。
赫連容索性再不提醒他,每到時辰就自己動手。
驚蟄每次看著自己塗到油光發亮的十根手指,都覺得男人都差點連每一處皮膚褶皺都塗開了。
“先生還在呢,”驚蟄壓著聲,“晚些還要去見烏啼,這味道太重,烏啼該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