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九十九章
驚蟄擠過去,和明雨兩人一起看著外頭,時不時還嘀咕著說話。
他們這回出來,除了取信外,並沒有什麼要緊事,在到客棧去前,驚蟄打算帶明雨去外頭逛逛。
他在這宮外,也沒什麼熟悉的地頭,最後是素和選的地方。
明雨眼底雖有驚歎,不過這街上店裡賣的東西,頂多稱得上一個新奇,要比宮裡好的,到底是沒有。一路逛過去,明雨就只買了個荷包。
“這外頭的東西雖是有趣,不過只貪新鮮,也用不了什麼。”明雨道,“買了也是浪費。”
他吃穿用度,現在都不愁。
這每個月的錢也就都攢下來,身家倒是不錯。這些人裡,就唯獨慧平兜裡光,攢下來的錢,多是給了家裡人。
等明雨逛得差不多,驚蟄帶著他去了客棧。
那客棧叫明光客棧,位置比較偏遠,不是這京城多好的客棧,不過從外頭看,還算乾淨,進進出出的人都不少。
不過這來往的人,看起來就不是普通的百姓。
驚蟄能從他們身上,感覺到一點匪氣,硬要說,和於管事有點類似,卻更濃郁些。
驚蟄不由得想起他父親那些打打殺殺的朋友。
這馬車停在客棧外,引來不少注視,驚蟄下馬車時,感覺到有幾個人的視線朝著他掃過來,當石黎往前一步,擋住他時,那些視線驟然又消失了。
石黎悄無聲息,一看卻也不是好惹的。
小二迎了出來,賠笑說道:“客官裡面請。”
驚蟄跟著他往裡面走,視線在客棧內在轉悠了一圈,低頭看他:“我是替關中來拿信的。”他的聲音並不高,低低的,只有小二能聽到。
關中是慧平給的暗號。
說來,一間普通的客棧,要取信居然得用上暗號,這就是為什麼鏢局會和他們來往,這裡也多有江湖人的原因?
這是這些三教九流落腳的地盤。
小二神情微動,驚蟄能感覺到,那小二悄無聲息又看了他一眼,可能是覺得他與之前來取信的人都不太相同。
不過這裡只認
暗號,驚蟄既然給出來,小二就不會攔著。
他笑著將驚蟄往裡面迎,待到樓上的包間小坐一會,這才取來一疊厚厚的紙張。
驚蟄愣住,這說是信,未免也太厚。
他接過來一看,沒忍住笑了。
許是慧平妹妹不會寫信,但也沒想著讓人幫忙,反倒將要說的話都用小人給畫出來。那一會大,一會小的圖,可不得用上這麼多厚紙張嗎?
驚蟄捏了捏,用的是最便宜的那種。
從前他們也拿來練過字。
驚蟄雖沒打算偷看別人的書信,卻也沒忍住翻看了幾張,的確是童趣又有意思。
他朝著小二點了點頭,付了買茶錢就起身。
那疊東西被素和收走了。
等回府之後,她會讓人送進宮。
真是光明正大,私相授受。
驚蟄也很納悶,素和這渾身上下都沒見個兜,東西是收到哪裡去了?
他們離開客棧的時候,在門口正巧遇到幾個鏢師進來。
這些鏢師個個長得人高馬大,氣勢很兇,一個還不小心撞到石黎,兩人的身體都是硬邦邦的,鏢師被他一撞,反倒自己踉蹌了兩步,不由得狐疑抬頭。平時只有他撞得別人踉蹌的,哪有自己後退的道理?
不過那鏢師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拱手就對石黎道歉,而後不經意掃了眼這一行人,就繼續往裡面走。
驚蟄上馬車的時候,隱隱聽到身後在說話。
“……來都來了,吃些酒……()”
不用了,本來是順道來送點東西,順便問問情況……?()_[(()”
“被收走了,就是剛才那一行……”
驚蟄上了馬車,輕出了口氣,這些鏢師,難道就是送來書信的鏢師?那慧平妹妹,應當是在他家鏢局裡?
驚蟄不想多生是非,也沒有下車確認。馬車轉角離開的時候,一箇中年男人帶著人快步走了過來,踏進了客棧裡。
原本剛坐下的這些鏢師紛紛站起來。
“頭兒……”
“師傅。”
“這次你怎麼自己來了?”
“這身體剛好,就又來押鏢?你這倒是勤。”
有的是鏢師在招呼,有的是客棧內其他人說話,看起來都認識他。
張世傑抬腳往裡面走,笑著說些場面話,反正說說就過,也未必會有人真的在意。
張家鏢局在這客棧是常年有著自己的房間,一行人就是約好在這裡見面的。見張世傑往裡面走,其他人也紛紛跟了上去,一起進了屋。
留了兩個人在門外,其他人關上門窗,看起來很是謹慎。
一個叫文宣的人率先說話:“師傅,關中的信已經被取走。”
張世傑頷首,完成那小姑娘的囑託,不過是順手的事情。他那兄長就算是在宮裡,都願意送錢出來,可想而知也不是個壞的,能幫就幫。要是他那大侄子,能有這樣的幸運,可就好了。
張
()世傑嘆了口氣,想起柳氏曾說過的話,到底心中鬱郁。不過眼前還有要事,他不過想了想,就收斂了心神,沒再分心。
“可都確認好了?別到時候露了怯。”張世傑認真道,“這可是今年新開張的第一件事,別到時候失了手。”
這是他們今年接的第一趟鏢。
這鏢有點特殊,需要他們進京親自押。
張世傑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奈何這人開價高,去歲他們施粥又花了不少錢,要養活這上下一大家子並不容易。他猶豫再三,還是接了這活。
接了鏢,就得進京。
只不過進到京城來,他們才發現,這件事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複雜。
他們要押的鏢,不是東西,而是人。
這個人,會在明天午時送到這裡,到時候他們要負責將這個人送到平川去。
這事看著不太對勁。
可是鏢局講究誠信,已經接下來的鏢,除非對方毀約,或者有更多不利的言行,他們才能毀鏢不押。
他們這些來往江湖的,最講究的就是以誠待人。
要是毀了招牌,往後也就沒人敢來找他們押鏢。思及此處,張世傑到底壓下了心頭的擔憂。
不過出於謹慎,這些天,張世傑一直到處踩點,這種本能為之的行為,叫他身邊跟著的徒弟多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師傅放心,我們不會大意。”
張世傑囑咐了好幾句,待他們都聽進去後,這才讓他們散了。
不多時,那個叫文宣的徒弟又進來,遲疑地說道:“師傅,方才劉德說,今天來取關中信的,並不是原來的人,反倒是個面生的小郎君。”
這節骨眼上,任何一點變動,都會引起張世傑的注意,他微眯著眼,“面生……你去把劉德給叫過來。”
劉德就是這客棧的店小二。
他和張世傑這群人也是熟悉,被叫過來後,就痛快將那一行人的模樣,長相,都說了一遍。尤其提到他的身邊,有好幾個練家子。
文宣回憶起來:“是不是在門口,與我撞到的那些人?”
劉德點頭:“就是他們。”
文宣看向張世傑,欠身說道:“師傅,那行人我也見到,正與我們迎面而過,為首的小郎君看著不擅武,身後跟著的,多是練家子,而且身手在我之上。”
尤其是那個與他撞到一起的人。
其實他們衝撞的時候,只要那個人往前走一步,就能避開文宣,奈何他似乎不想衝撞了前頭的主子,這才硬生生撞了上來,結果把文宣弄了個踉蹌。
“你那時走神了?”
張世傑斜睨了眼文宣,文宣摸著自己的腦袋嘿嘿笑。要是他當時留心,也肯定不會撞上。
不管怎麼說,文宣的身手在鏢局內,除開張世傑外,都是數一數二。
如果他都被人迎面撞了個踉蹌,那人必定比他要強悍些。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客
棧附近?真的是巧合?
“文宣,你帶兩個人去探探情況。”張世傑沉聲說道,“若他和這件事沒關係,你們也不必立刻回來,今夜先在外頭守著。”
他打算兵分兩路。留著文宣他們在外頭顧著點,要是真出事,還能有後手。
文宣明白張世傑的意思,帶著人就出去了。
…
“今日有人在跟蹤車馬。”
驚蟄剛回容府,石黎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誰?”驚蟄下意識說道,“我們今日也沒去……”
難道是在客棧那邊出的問題?
“是客棧門口那些鏢師。”石黎頷首,“十六已經將他們甩開。”
驚蟄:“大概是覺得奇怪。”
他這出場,的確和客棧的氣氛處處不符合。如果他是那些鏢師,也會覺得奇怪。
“莫要傷了他們。”驚蟄道,“且記得,不要亂來。”
他特地囑咐了這句,是記得他身邊這些人,對他的安危過於看重,驚蟄生怕回頭這些人都沒了。
石黎沉默了會:“是。”
……這沉默可真是令人擔憂。
驚蟄搖了搖頭,就看到白團從他眼前飛奔過去,也不知道嘴巴里咬著什麼,異常興奮。而後,整隻狗就趴在桃樹下,飛快甩著尾巴在扒拉著。
他想起這樹下曾埋過什麼,臉都綠了。
暴雨那天,也是靠這小狗扒拉,才翻出那麼大一個“驚喜”,驚蟄不由得警惕起來,小心翼翼跟了過去。
白團謹慎轉過腦袋,發覺是驚蟄後,反倒興奮地朝他撲過來,一人一狗摔倒在地上,疼得驚蟄哀哀叫了兩聲。
很快這狗就被掐著脖子提起來。
奇怪的是,竟然連一聲嗷嗚聲都沒有。
驚蟄緩緩抬起頭,發現白團大氣都不敢喘一個,耳朵倒伏,尾巴夾著,連四肢都在微微顫抖,這麼驚懼的模樣,就算面對石黎的時候也沒有。
那單手掐著白狗脖子的,是赫連容。
這人竟是和他們前後腳,跨進來時,正正瞧見這倒黴事。
赫連容隨手將白狗丟開,它在空中掙扎了下,勉強落地,夾著尾巴想跑,卻又沒動,低著身子“汪嗷”“汪嗷”叫,那是一種壓低了的吼叫,既是示威,更是害怕。
白團似乎從來都不喜歡赫連容。
赫連容並不在意這隻生物,朝著驚蟄伸出手。
驚蟄盯著那雙優美白皙的大手看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將自己的手也遞了過去,然後被一把拉了起來。
一站起來,驚蟄就飛快甩開赫連容的手,就彷彿這短暫的接觸,滾燙得要命。
“你怎麼來了?”
這幾日,驚蟄在宮外逍遙快活,都快忘記他離開皇宮是為何。
可只要一看赫連容,再看他那雙淡漠的眼睛,不知為何,一種莫名的熱意就會順著他的脊椎骨爬上來。
就好像驚蟄□□開,這具身體也
跟著服順下來,哪怕沒有任何暗示,只一丁點的接觸,都會讓他產生這種怪異的聯想。
驚蟄可不想在這容府發生點什麼。
這屋舍被岑玄因買下來的時候,就是個有年歲的宅子,他們在這裡住了好幾年,再到現在,算下來也得有幾十年的歷史。這可不像是乾明宮,門窗緊閉,多少還是能隔絕聲響。
在這要是做點什麼,怕是所有人都會聽得清楚。要是那能忍的,也就罷了,偏生赫連容這人,最喜歡折磨他出聲。
驚蟄是寧願咬爛了唇舌,也不願意發出聲音的性格,為了折騰出驚蟄的呻|吟,他都不敢回想赫連容到底在他身上使出多少手段。只是稍一回想,驚蟄的身體,已經跟著微微顫抖了起來。
見這氣氛僵持,兩人都不說話,明雨硬著頭皮,充當了那個打破氣氛的人。
“陛下,驚蟄,今夜的膳食還是由奴婢負責,奴婢且先去準備。”
他說完這話,就腳底踩油溜之大吉。
明雨一溜,其他人也跟著溜走,一時間,整個院子連根狗毛都沒剩下——連白團也被於管事抄起來抱走了!
驚蟄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赫連容看起來孤身一人,就連寧宏儒也沒帶,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他腳步微動,驚蟄就下意識後退。
驚蟄這逃避的姿態,讓赫連容微微挑眉,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神情來:“驚蟄,你在想什麼?”
他的聲音低沉冷淡,卻隱隱帶著笑意。
驚蟄:“什麼都沒想。”
“是嗎?”出其不意的,赫連容伸手在驚蟄身前按了下,驚蟄在赫連容的動作下,反射性哆嗦了下,又猛地漲紅了臉,“看起來,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