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出路

沒人和自己說話這種事,陳寄北曾經很習慣。




可聽了快一年的輕聲軟語,還有時不時的跑火車,突然就這麼沒了,他才知道什麼叫難受。




尤其是分開睡那些天,早上起來他總要翻一頁陽曆牌,算算還有多少天。然後算著算著,禮物終於送出去了,人也和自己說話了,他卻被攆到了小炕上。




這回別說是回一個被窩,睡一個炕都不讓睡了……




陳寄北有點懵,看看被褥,又看看夏芍,“媳婦兒。”




“說了什麼時候想清楚,什麼時候再回來。”




夏芍正在換衣服,烏黑的長髮綢緞一樣鋪在白皙的脊背上,頸間還露出半截紅繩。




他還想再叫,那邊夏芍直接轉過了頭,“你要實在不想睡也行,我睡。”




陳寄北不說話了,默默把行李整理好放到了炕角。




北邊的小炕雖然也重新盤過,但夏芍已經睡慣大炕了,順手的地方不僅放了一大盒連環畫,還有各種小零嘴。晚上沒事幹的時候,她就喜歡趴在枕頭上,翹著腳丫看書吃東西。




與其讓她搬,還不如他搬,也省的她換了地方不適應。




放完夏芍已經穿好衣服,正在套襪子,他又去幫夏芍把被疊了,睡衣也疊好放在行李上。




等夏芍洗漱完,又從鍋裡撈出兩個煮雞蛋,“我不會做麵條。”




男人聲音、神色還是那麼冷淡,黑眸卻望著夏芍,像是怕哪個舉動做不好,又惹了夏芍不高興。




那眼神看著還怪可憐的,夏芍控制著自己挪開視線,沒伸手去揉他的狗頭。




這男人,禮物送了不算,連雞蛋都煮了,但就是一個字不說。她甚至懷疑當初她要不是給他過過生日,他連生日快樂都不會說,只會把東西放到她枕邊。




不過夏芍還是拿起一個雞蛋在牆上滾了滾運氣,“滾滾牆,越過越強。”




陳寄北看著,像是鬆了口氣,接過雞蛋幫她剝了殼,連裡面那層膜都去得乾乾淨淨。




夏芍自己給自己煮了碗長壽麵,以為生日就這麼過了,沒想到晚上陳寄北又去飯店買了菜。




把菜一個個從飯盒裡倒出來,男人還點了根蠟燭,管他蠟燭該點在哪,反正是點了。




夏芍看著,感覺他像是在複製自己上次的做法,有種笨拙而真誠的可愛。




但再可愛,他不把該想的想清楚,就別想回南炕睡覺,拿那種又可憐又委屈的小眼神看她也不行。




結婚快一年,除了夏芍出去學習那幾天,陳寄北還是頭一回自己睡一鋪炕。




早上起來他臉都是黑的,送完夏芍也沒離開,把自行車停在路邊,看著夏芍的背影點了根菸。




他覺得他得再想想夏芍那番話,總不能今天晚上還一個人睡小炕吧?




有些東西從未擁有過,還不覺得怎樣。可一旦知道了擁有是什麼滋味,再想放開就難了……




四月裡雪已經化乾淨了,厚重的棉衣也脫了下去,




男人簡單一件藏青色毛衣,寬肩、長腿一覽無餘。側眸抽菸時神色寡淡,沉靜的黑眸裡卻有種格外吸引人的專注。




就算知道這是個有主的,還是出了名的疼媳婦兒,過往的人依舊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有那跟陳寄北認識的,還跟他打了聲招呼,他也沒像以前那般不理人,點點頭以示回應。




何二立來上班看到,過去跟他要了根菸,“我媽到現在還把著我的工資,一個月就兩塊錢零花,想抽根迎春還得蹭你的。”說著又問:“都重新開始抽菸了,不缺錢了?”




錢是不缺了,可現在又有了新的問題。




夏芍性子平和,心又大,很少會生氣。但只要她氣了,絕對說到做到。不然換作以往,他用那種眼神看她,她早心軟了,這兩天卻完全不為所動。




但陳寄北有事都不會跟夏芍說,就更不會跟何二立說了,咬著煙只“嗯”了聲。




何二立也習慣了他這個性子,反正何二立自己是話癆,沒人理也能說得下去,“不缺了就好,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事非要用錢,我說借你你還不幹。對了你跟夏芍解釋了沒有?你說你有事不告訴我,怎麼連她也不說?那天她來找我問,臉色挺不好的。”




又一個說他瞞著人的……




陳寄北垂了下眸,“我給她買禮物了。”




“啥?”何二立有些沒想到他會回答,更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回答。




話已出口,陳寄北乾脆抬眼直視著他,“她生日,我給她買禮物了。”




“你還會給人買生日禮物?”何二立很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是,你給人買個禮物,弄得跟你出事了一樣。你別跟我說你一直等到夏芍過生日,都沒和她解釋。”




陳寄北沒說話。




“你還真沒和她解釋?”何二立簡直服了她了,“那你這是給她驚喜呢?還是給她驚嚇呢?”




陳寄北依舊沒說話,這回卻抿了一下唇。




何二立就搞不懂了,“你說我缺心眼,看不出來,你媳婦兒還能看不出來?再說她都知道了,你還不和她解釋,一直憋了這麼多天,編個理由糊弄過去也行啊。”




“我不騙她。”陳寄北這話說得半分不容置疑。




“行行,你不騙她,你就氣死她吧。”何二立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抽了口煙,“不過也就你了,夏芍脾氣那麼好,我以前就沒見她為什麼事臉色那麼難看過。”




這話讓陳寄北動作一滯,昨天狠狠被刺過的地方又像被什麼溫柔地包裹。




對啊,夏芍脾氣好,遇事也從來不慌,看著永遠那麼遊刃有餘,怎麼就氣成那樣?




都知道他是在給她準備生日驚喜了,怎麼她還會氣成那樣?




見陳寄北沒再說什麼,門口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何二立掐了煙,“我得去上班了,去晚了又得被唸叨。我要是敢再被扣工資,一個月兩塊的零花錢也沒了。”




正要走,陳寄北卻叫住了他:“我師父新收的那兩個徒弟怎麼樣了?”




一提這個何二立就有些幸災樂禍(),還能咋樣?學了快四個月了☆()☆[(),連個竹箍都做不結實。馬四全一直沒讓他們拜師,我看車間那意思,已經準備重新找人了。”




“那你呢?就準備一直這麼混著?”陳寄北眼眸漆黑,一句話把何二立問愣了。




何二立撓了撓頭,“混著唄,不混還能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