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西球球 作品
第 154 章
容棠耳廓一紅,那點盛氣凌人的氣場瞬間弱了下去,咬了咬牙,罵他:“畜生……”
“嗯,我是畜生。”宿懷璟乖乖地給容棠又倒了一杯酒,說:“棠棠哥哥就當自己養了一條狗吧,偶爾做出些混賬事,也情有可原。”
“對吧?”宿懷璟將酒捧到他面前,抬起上目線望向容棠,眸光流轉間,眉目間俱是歸順的溫和。
容棠卻還停留在他上一句話,氣更大了。
倒不是因為他給自己加藥,還好意思說他‘身子弱,難以動情’;而是這種分
()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他好,卻又因為不想他生氣,從而無限降低身份,快要將自己貶進塵埃裡的姿態,容棠有一瞬間,心下湧上來一股名為“恨鐵不成鋼”
的情緒。
他沒接那杯酒,而是自上而下的凝視宿懷璟,冷聲道:“誰教的你這麼說自己?”
宿懷璟眨了眨眼睛,反問:“這樣不對嗎?”
容棠眯起眼眸,表情嚴肅:“你是先帝七子,日後更會成為大虞的皇帝,張口就說自己是一條狗,尊嚴不要了嗎?”
他罵得好凶,宿懷璟撇了撇嘴,道:“可我願意啊。”
容棠一瞬間卡了殼。
宿懷璟又接著說:“而且棠棠明明知道,我自幼就家破人亡顛沛流離,本也沒人教我尊嚴是什麼。在姨父家的時候,想吃口飯都要哄得表兄弟們開心了才能動筷子,尊嚴有什麼用呢?”
容棠:“……”
夜色深沉,容棠分明清楚,宿懷璟每一句話都有所預料和圖謀,全是刻意裝出來的委屈和弱小,可還是情不自禁地甘願被他算計進去。
他沉默片刻,不太開心地小聲道:“你好煩。”
宿懷璟眨巴眨巴眼睛,索性連話也不說了。
容棠無奈,嘆了口氣,洩氣道:“以後不準這樣了!”
宿懷璟瞬間就笑,乖巧點頭:“好的!”
容棠:“……”
容小世子瞪了他幾秒,心下火起,總該發洩,酒意又慢騰騰地撞著腦袋,膽一肥,想也沒想地就起身往床榻走去:“過來。”
宿懷璟狀似迷茫地跟著他步伐,卻問:“棠棠要幹嘛?”
容棠脫了外套,重新坐回床上,回過頭瞥他一眼:“伺候我。”
宿懷璟愣了一下,實在沒忍住,低下頭低低地笑了出聲:“好哦。”
……
情到濃時,事態正酣,容棠沉浸在叫囂的感官中無法自拔,宿懷璟卻不知想到什麼,湊到他耳邊啞聲喚了句:“棠棠。”
“嗯?”容棠眯眼看他,純潔被慾望遮掩,風情萬種。
宿懷璟心下一悸,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他。
一吻既畢,呼吸沉重交纏,宿懷璟問容棠:“棠棠覺得慧緬大師是好人嗎?”
容棠不解,既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床上跟自己說別人,也不清楚這人究竟怎麼回事,要在這世上最原始純欲的衝動下,跟他提佛門弟子。
但大腦實在昏沉,很難在這種時候還保持理性而有邏輯的思考,他稍頓了一下,依循本能回答:“大師心懷天下,普度眾生,自是善者。”
宿懷璟眸光閃了閃,輕輕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晚秋蕭瑟,一牆之隔的床榻之上,春色爬滿了絲綢,開出點點不合時宜的梨花。
宿懷璟笑聲低啞,發自心底地輕嘆:“好喜歡棠棠……”
-
李長甫早在月前便被誅殺。
哪怕有大赦在前,人心於他向來是最好掌控的東西,讓
仁壽帝推翻自己之前的赦令,
將一個本就判了死刑的罪犯重新送上刑場,
並非什麼難事。
斬首那天宿懷璟下朝去御史臺,半路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命雙壽將車駕到市口,他下了車,跟著人群走了一段。
宿懷璟換了朝服,輕裝簡行,隱在人群中,只是一個芝蘭玉樹的公子,而非什麼一言斷人生死的中丞大人。
人群熙攘,百姓有著淳樸的情感,不論囚車上押的是誰,只要戴上枷鎖、上了囚車,被青天大老爺甚至皇帝陛下下令斬首,那便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或貪官汙吏,或刁民蠻匪,往往刑場開放的日子,虞京城裡的平民百姓,全都很容易被調動情緒,慷慨又激奮,一路從街頭跟到街尾,用上平時所學最惡毒的話語,咒囚車上的犯人,咒他們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咒他們妻女一生悽苦被人欺壓。時不時扔上爛菜葉,佐以抒發憤怒的情感,整條街都鬧哄哄的,像一場狂歡,也是一場不知所起的盛宴。
宿懷璟隨著人群行走或駐足,望著囚車裡推著的人,心下生出一陣又一陣空茫的情緒。
他看著周圍群情激奮的人們,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盛緒炎即位後,發下詔書,命令半年之內傳遍全國,務必教化到每一戶人家。詔書列舉先帝數十種過錯,說他任用貪官、沉迷美色、□□苛捐、勾結外敵,放任國內民不聊生、戰火侵襲。
甚至有地方為表對新皇的忠心,定期組織官民宣講,或捏造或潤色,信口雌黃講述著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一面的先帝汙名,再輔以小計,減輕點賦稅,施點小恩小惠,讓田間地頭的百姓自己說先帝當政時他們過得多難,再說新皇即位後鄉里鄉親能吃上飽飯。
真的假的誰又說得清?
先帝死無對證,前朝的忠臣全部被殺死,活下來的不是盛緒炎的走狗,就是時事所迫、無法說真相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