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第 60 章 房間





林格回頭:“嗯?”




她睡衣的袖口寬鬆,那種在手腕處收緊的睡衣不舒服,摩擦得難受。這樣一抬手,肥肥大大的袖口往下滑,隱約露出小臂上一道疤痕的尖尖開端,像一棵蘋果樹上枯萎的樹枝。




“你怎麼想?”林譽之問,“你想結婚嗎?”




林格說:“我才沒那麼想不開。”




林譽之站起來,他從妹妹手中拿走梳子,親自為她梳理頭髮,林格遞過去髮圈,林譽之抬手接過,已經很久沒有給她扎頭髮了,他的手在空中停頓片刻,才生澀又僵硬地把她那一頭緞子般的長髮挽好,一圈又一圈。




“就算是結婚,也別考慮王霆了,”林譽之說,“他這個人,不適合你。”




林格指揮他調整自己頭髮的固定角度,警惕:“你們出去的時候,他是不是說了什麼?”




林譽之的手壓在林格肩膀上,低頭:“沒什麼。”




林格說:“騙人。”




“是說了些話,”林譽之說,“不過……不太好。”




林格猜:“是不是和我們關係有關的?”




林譽之說:“格格,我不想讓你聽到這些。”




林格沉默兩秒,說:“他是不是提到了咱爸媽?”




林譽之轉移話題:“你想不想喝水?我出去給你接——”




沒說完,林格站起,扯住林譽之的睡衣,不許他動彈。她仰臉,看林譽之,小聲:“他是不是罵我們亂,倫?還威脅要告訴我們爸媽?”




“怎麼會,”林譽之皺眉,他捧著林格的臉,糾正,“我們不是亂,倫,格格。”




林格不說話,她胳膊上的疤痕似乎有了溫度,隔著皮膚燙她。




“誰再說這樣的鬼話,下次告訴我,”林譽之說,“別忍著,也別一個人生悶氣。”




林格微微側過臉,她看地板上的花紋,漂亮規整,一圈又一圈,很像她服藥後做的夢。




想睡卻又睡不著的時候,眼前浮現的就是這樣不規則、無意義的圓環並圈圈,彎彎繞繞,冷冷淡淡,猶如一種無機質,失衡後的代碼,亂糟糟線芯中的電流。




她直覺,這樣下去又要陷入糟糕的情緒,垂著眼,說了聲好。林譽之傾身,吻她的眼皮,他似乎格外中意這樣的方式,隔著薄薄眼皮來親吻她的眼球。




醫學上講,人體的免疫系統其實意識不到眼球的存在,而在眼球遭到嚴重傷害時,免疫系統會將眼球判定為異物並對它




()進行攻擊——這也是許多人在眼睛重度受傷後會摘取掉其中一隻的原因。有些情況下,倘若不摘除,另外一隻也會受到影響。




林格只覺現在就是在面臨,是否摘除“受傷的眼睛”。年少時的錯誤,兩人那尷尬的身份,她本身的心理創傷,林譽之唯一的親人。




她就是那個受傷的眼球,必須掩蓋好自己的行蹤,以試圖躲避免疫系統的警覺。




刀割腐肉和飲鴆止渴兩者之間,林格選擇了後者。




林譽之觸碰她耳朵時,她並沒有拒絕。




已經約好了和心理醫生的下一次會面,不知下次談話中會有什麼,但現在的林格在兄長的愛撫下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這麼多,她忽然想,如果一直這樣做情人,似乎也不錯,不必去思考將來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




林譽之的確只有一小盒,兩個,特殊的包裝。臨時買不到,這個時間,也不方便買了讓人送上門,老人覺淺,容易被門鈴驚醒。不知怎麼,林格今夜的情緒格外高漲,那種久違的、如青春期般潮溼雨天的感覺將她包圍,她像是暴雨天猝不及防被淋了個透的倉皇小麻雀,自己抱著雙腿,腳踝搭在林譽之的肩膀,滑下去,又被他重重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