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哲 作品
15. 天高地遠 “能看很遠吧。”邱時說。……
“你也沒見過這麼……”邱時轉過頭,話沒說完。
邢必已經很會挑時間地躺下開始裝醉了。
“哎,”邱時拍了拍他的臉,“這就裝上了?”
邢必安靜地閉眼躺著,沒有什麼反應。
“誰把這半杯喝了!”邱時拿過邢必的酒杯舉了起來,打架的人堆裡有人伸手出來接走了杯了。
“行,走吧。”邱時起身,一手抓起趙旅的衣領,一手抓著邢必的衣領,拖著他倆出了掩體。
這兩天溫度有點兒下降,出了掩體,風一吹,比平時要涼了不少。
“我操,”他拖著兩個人走了幾步,停下了,“裝醉的那位,你都是裝的了,好歹自己使點兒勁啊。”
邢必沒動,自然也沒有使勁。
邱時只能扔下他,把趙旅先拖進了他自己的屋子,然後又出來,剛想踢邢必一腳讓他別裝了,結果堅守崗位的肖磊不知道什麼時候離的崗,從黑暗裡走了過來:“我幫你拖吧。”
“滾,”邱時只能繼續把邢必往自己那屋拖過去,“你那三兩半的勁。”
“邱時,”肖磊還是堅持抓起了邢必的一條腿跟著他,“我知道事情沒有表面上這麼簡單,這次恐怕你凶多吉少……”
“我他媽,”邱時有些無奈,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要不死外頭都對不住你們這幫人天天盼我死的。”
“這幫兄弟,是人質了吧。”肖磊說。
邱時愣了一下,這事兒他都沒跟趙旅明說,趙旅自己能猜出來,沒想到肖磊個傻子也能猜到。
“我會照顧好他們的,”肖磊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他們動這幫人,大不了我帶他們跑……”
“嚯!”邱時實在沒忍住,“你真牛逼。”
肖磊看著他沒說話,眼神裡有些受傷。
“保自己,”邱時看著他,“李風把你放這兒不是讓你為了收屍人去死的,滾。”
肖磊還是沒說話。
邱時只得溫柔地又說了一遍:“滾回去睡覺。”
抬著邢必的腿跟在邱時身後進了屋之後,肖磊才沉默地轉身走了。
邱時把門關好,確定肖磊的腳步聲慢慢走遠了才轉過了身,發現被扔在地上的邢必居然還是那麼躺著沒動。
“你不是……”邱時彎腰盯著他,“你要真短路了我可不會修啊。”
“承認自己是真不懂了嗎?”邢必睜開了眼睛。
“我知道你為什麼被封閉了,”邱時指著他,“你就是欠的。”
邢必笑了笑,還是躺在地上,只是抬了胳膊枕著:“我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找回胡小嶺了。”
“嗯?那肯定得找,這還用悟麼,那是我弟弟,”邱時脫掉了外套,坐到椅子上看著他,“你就這麼躺地上嗎?”
“躺一下。”邢必說。
“你在實驗室的話……平時怎麼休息?”邱時問。
“坐著。”邢必說。
“在那個玻璃罩子裡嗎?”邱時皺了皺眉,想想又從椅子上起來,坐到了地上。
“不是,”邢必說,“那個是需要交流的時候才用。”
“不交流的時候呢?”邱時問。
邢必沒有馬上回答,過了挺長時間才說了一句:“休眠艙。”
“休眠嗎?一直睡覺?”邱時問。
“多數時間醒著。”邢必說。
邱時沉默了很長時間,摸出煙點了一根。
煙抽完,他站了起來,踢了踢邢必,打開門走了出去:“走,時哥帶你出去走走。”
因為氣溫比前陣要更低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淡淡的清冷氣息,還帶著些許悲傷,再過一個月,很多難民根本到不了雲城,就會被凍死在路上。
邱時抬頭看了看天,今天沒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只有天邊隱約的光。
他帶著邢必順著一條窄小的山脊往上走,開始一小段是碎岩石小路,之後就是凹凸的石頭和尖銳巖峰,平時很少有人會上來。
邱時經常來,這裡是城外他們活動範圍裡最高的地方,比對面遠遠能看到的隧道口更高一些。
邢必走這樣的路很輕鬆,邱時聽不到他的呼吸聲,這要換了趙旅,在後頭能喘出二里地。
“你這個呼吸,”邱時邊走邊問,“是個擺設嗎?”
“不是,”邢必說,“也會跟身體運動有關係。”
說這麼說,但邱時還是停下來往他面前湊了湊。
這個距離終於夠近了,雖然呼吸聲很輕,但有氣息掃到了他耳邊,他搓了搓耳朵:“還真有。”
越往上走風越大,邱時把圍巾又繞了兩圈,回頭看了邢必一眼。
“有溫度感知,”邢必說,“身體也會根據溫度高低有相應的反應。”
“聽不懂,”邱時說,“我就想問你冷不冷。”
“意思就是我不冷但我知道現在冷,”邢必說,“我身體也能感受到冷。”
邱時看著他,好半天才說:“繞死我了,我就問你要不要我給你件外套穿著。”
“不用。”邢必說。
“走,”邱時繼續走,“馬上到了。”
“嗯。”邢必應了一聲。
其實並不一定得走到山脊最高的地方才行,現在這裡已經能看到四周的一切景象,但邱時每次都一定要走到最高的那個點上,像是一種儀式,彷彿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才不會錯過任何一點風景。
“到了,”邱時停下,站在最尖的那塊岩石上,舉起胳膊,“這裡是城外收屍人地盤的最高點。”
“嗯。”邢必站到他旁邊,慢慢轉頭看著四周。
“你站這裡。”邱時跳下岩石,把位置讓給他。
邢必站了上去。
“其實視野應該不會有什麼改變,”邱時看著他,“不過這裡最高。”
邢必沒說話,靜靜地看著遠處。
“能看很遠吧,”邱時說,“大吧,天高吧。”
“謝謝。”邢必說。
“不客氣。”邱時說。
邢必笑了笑。
“跟我這麼客氣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邱時說。
“你是個很好的人。”邢必說。
“聽著不像好話,”邱時說,“感覺說完我就可以去死了,這幾天一個個都覺得我要去送死了。”
“不要輕易共情生化體。”邢必突然說。
“嗯?”邱時愣了愣。
“會影響你對他們的判斷,”邢必說,“情感就是弱點。”
“什麼意思?”邱時問。
“我們無限接近人類,意味著,我們有可能是趙旅,是肖磊,”邢必看著他,“也有可能是張齊峰,是龍先生,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