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撕下臉皮
孔府大門外,人頭湧動卻寂靜無聲。
被強行押來的曲阜縣衙的官吏面無人色的站在一旁看著,其實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孔家的附庸,甚至於曲阜知縣從來都是由孔家人出任的。 雙手被反綁著的孔貞幹無力的癱在門外,視線所及都是鄙夷、痛恨……想說些什麼,但卻又說不出口 孫升、江東、陶大臨、孫堪一行人站在孔貞乾的身後,沉默的看著,身後有個年輕士子低聲嘆息道:“還真不如一刀殺了呢。” 孫升和江東對視了眼,都覺得這句話說的很對……那位定海衛百戶如果一刀殺了孔貞幹,雖然是將孔家得罪死了,也會招致無數的麻煩和敵對,但終究只是針對寫下降表的孔貞幹一人而已。 而現在…… 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越眾而出,站在臺階上,揚著手中的降表,咬牙切齒的高聲吟誦。 其實曲阜的民眾官吏對此雖然有些意外但並不詫異,畢竟幾千年來孔家就是這副德行,不過吟誦降表也不是吟給他們聽的。 隨著吟誦聲,一百多被軟禁的官員以及家眷無不面露憤怒……他們是真真正正受到切骨之痛的那些人。 比如正在吟誦降表的青年就是個典型,聲音已經哽咽沙啞,臉龐上已經滿是淚痕。 此人是陶大臨的胞兄陶大順,逃出京師,一路南下,途中遭遇無數險阻。 父親陶師賢在京畿被韃靼騎兵射殺,妻子被亂兵裹挾搶走,長子陶允淳在天津墜水不知生死,幼子陶允宜在亂中走失。 父親、妻子、長子、幼子……哪一個都是血肉相連的家人,如今只剩下他孑然一身。 如何能不痛徹心扉? 看到這幅降表,如何能不恨之入骨? 陶大臨不忍再看兄長的慘狀,微微側頭,卻看見一旁的堂兄陶承學也是涕淚橫流。 三十二歲的陶承學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年初轉都察院御史,逃離京師的時候身邊有妻妾兩人,還有長子與兩女,如今只剩下兩個女兒了。 陶大臨努力在心裡考慮,陳銳的舉動無法動搖孔家在士林中的地位,但卻幾乎是將孔家人的臉皮都撕了下來。 這時候,突然有勁風颳過,陶大臨覺得臉上涼颼颼的,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 降表已經唸完,陳銳一腳將孔貞幹踢翻,伸手接過老哈遞來的匕首……殺沒必要殺,就算殺了又能如何,難道能將曲阜孔家殺個乾乾淨淨? 但總是要做些什麼的,只是吟誦降表,那可遠遠不夠。 “且慢!” 陳銳眉頭微蹙,轉頭看去,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戰戰巍巍的走出人群,向自己伸出了手。 “大哥?” 孫升的開口讓陳銳知道,這位老人是孫家老大,如今名義上掌前軍都督府的孫堪。 孫堪看起來老邁,但卻腳步堅定的向前,左手微擺阻止了孫升,右手去接陳銳手中的匕首。 孫家三孝子名聞天下,孫堪更是以事母至孝聞名,而母親楊氏卻因為被孔家軟禁在曲阜而觸柱自盡。 兒媳被水匪擄走,唯一的孫子溺水而亡,已經六十九歲的孫堪此刻心中沒有一絲的遲疑。 僵立在後方的孫升也默然無語,他自己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妻子、長子、次子與幼女都平安,但十歲的三子孫錝、七歲的四子孫鑛都不知去處。 孫家還不僅僅只死了這些人,孫家老二孫墀與其兩子都被韃靼兵射殺,已然絕嗣。 孫堪的手微有些顫抖,示意老哈、孔壯死死的摁住了孔貞幹,他自己慢慢的將對方的左耳一點一點的割了下來。 此時,偌大的雪花飄飄揚揚的落下,悄無聲息的落在眾人的頭臉上,落在街道上,將剛剛灑下的血跡掩蓋。 “我來!”陶大順扶起孫堪,接過了匕首。 “不,我來。”陶承學上前拉住了陶大順的胳膊。 “讓堂兄來。”陶大臨低聲說了句,陶大順才不甘的將匕首遞了過去。 其他人看不懂,但如孫升、江東這些官員卻是知道陶承學為什麼要搶過去。 孫堪雖然有名望,但終究不是舉業出身,而陶承學不同,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 一位進士持刀割下孔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