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朝局動向(下)
“如今主持淮東的是?”
“王邦瑞。”沈煉說道:“以兵部尚書總督江北,轄揚州、淮安、徐州三地,另掌右軍都督府事的成國公朱希忠出任江北總兵官。” 兩個人都是與皇室有關係的,成國公是與國同休的勳貴,王邦瑞的姑姑嫁入宗室。 陳銳又問道:“澹泉公呢?” “罷職歸鄉。”徐渭面無表情的說:“年前我途徑海鹽拜會,澹泉公已然難以起身。” 澹泉公指的是魚臺一戰的漕運總督兼兵部侍郎的鄭曉,宿遷一戰明軍大潰,鄭曉無力阻攔韃靼渡過淮河,後奔興化,收攏殘兵,欲有所為。 結果洪澤湖潰堤,揚州淪為水澤,一片慘狀,浮屍百萬計,鄭曉乘舟浮於水上,嘔血數升,後被罷職歸鄉,病重不起。 從頭聽到尾的陳銳一直很平靜,但最後也不禁嘆息不已,見過丟人的,沒見過這麼丟人的。 早在登州的時候,陳銳和戚繼光都判斷這場戰明軍必敗,但也沒想到韃靼能一直攻入揚州……金朝、蒙元花了百多年都沒能攻破的淮東,居然敗的這麼悽慘。 “如今揚州其狀慘烈……”沈煉哀聲道:“就在三日前,翰林院修撰李春芳於午門外大罵嚴世蕃,後上書請為裕王講官。” 徐渭對陳銳解釋道:“李春芳是揚州興化人氏。” “洪澤湖潰堤,引發清水潭東側潰堤,半個興化縣都被泡在水中。” 頓了頓,徐渭又說:“子實兄性情沉穩,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陳銳倒是不這麼認為,他記得李春芳是因為此人是著名的青詞宰相,鄉梓被淹,這時候跳出來自請為裕王講官,倒是個會挑時機的。 沈煉也評了幾句,轉而道:“洪澤湖潰堤,揚州的河流、湖泊太多,雖是冬季,但也沖毀大量河道,多有大小湖泊相連,無數村落被埋在水底。” “最要命的是淮河下游潰堤……” 徐渭咂咂嘴,“本朝財用一道遠不如兩宋。” 這句話陳銳聽懂了,當年還在北直隸的時候,選擇南走淮安府方向,很大程度就在於淮安的兩淮鹽場……明軍是一定要守住的。 如今淮河下游潰堤,加上揚州鹽商大面積的倒臺……因為嚴世蕃為了秘密掘堤,可沒有事先通知,江都的鹽商還好,高郵、興化一代不少鹽商都生死不知。 而明朝的財政從明太祖朱元璋時期就問題重重,到了正德、嘉靖年間,都是拆了東牆補西牆,甚至後世很多人都認為,明朝的滅亡很大程度在於財用不足。 明朝也是有商稅的,主要是各大鈔關,但基本上都是在南北運河上,現在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在正常稅收之外,明朝戶部最大的一筆收入就是鹽稅。 而兩淮鹽場產出的鹽佔了市場的七成以上,考慮到西北太遠,而且有鹽湖,西南運輸不便,而且有鹽井。 所以,實際上兩淮鹽場承擔了南直隸、湖廣、河南、山東、浙江、福建、江西、北直隸的大部分的鹽需求。 如今淮河下游潰堤,兩淮鹽場的產出肯定會銳減。 陳銳目光閃爍,如今製鹽還是以煮鹽為主要手段的,曬鹽法倒是聽說過,不過並未普及。 陳銳前世倒是在海邊見過鹽場。 看陳銳陷入思索,沈煉問道:“在想什麼?” “財用不足,只怕難輸登州。”陳銳咳嗽兩聲。 “難,難難難。”沈煉對此不抱什麼希望,光是揚州府、淮安府兩地的重建就要耗費大量銀錢,而且還要考慮重建淮東軍,更別說河南、湖廣的明軍。 陳銳倒是無所謂,本來就不指望什麼,問道:“先生可知馬芳下落?” “降為把總,發往山西軍前。”沈煉嗤笑道:“馬芳乃周尚文舊部,此次周君佐戰死山東,嚴世蕃膽敢讓馬芳留在應天?” 陳銳有些失望,但如今也不方便將其調回來,而且在東南,馬芳的能力也受到束縛。 “還有什麼消息?”陳銳繼續問道:“大小事務,先生想得起來都可以說說。” 沈煉想了會兒,“倒是北邊傳來消息,文淵閣大學士呂本降了,一同降敵的還有前兵部尚書丁汝夔,吏部尚書夏邦謨。” “丁汝夔勸降遼陽軍……其女婿就是遼陽軍參將。” “都是嚴嵩一黨。”徐渭罵道:“這老貨怎麼能不死!” 沈煉嘆道:“呂本一降,餘姚受辱,汝湖公只怕痛心疾首。” 呂本是紹興府餘姚人,早年受教於餘姚第一家謝家,其授業恩師是名臣謝遷之子謝丕,號汝湖。 謝丕與其父謝遷是明朝歷史上僅有的父子皆鼎甲,父親是狀元,兒子是解元加探花。 “對了。”沈煉突然想起一事,“呂本長子呂兌前年與季泉公幼女定親。” 陳銳想起那個跟著孫鋌屁股後面的乖巧女孩,清麗無雙,真是可惜了。 “還有什麼消息?” 沈煉很是無語,倒是徐渭笑著提點了幾個方面……他是心裡有數的,陳銳在寧波不管要做什麼,總是要儘量多知道一些南京的消息,才能有所針對性。 沈煉連續說了七八件事,陳銳都不感興趣。 什麼科道言官一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