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徐徐 作品

第八十八章 家人


 對於家人,陳銳的感覺很複雜,一方面由於原身的影響,天然有親近感,另一方面在接觸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前世的父母家人。
  回到寧波之後,陳銳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這座島上,有意無意的與家人保持著距離。  碼頭處,陳銳顯得有些沉默,出面的反而是沈束這位老師。  陳銳的祖父祖母都已經過世,父親陳述今年五十多歲了,最近幾年一直臥病在床,延請名醫也沒什麼效果。  母親徐氏是慈溪人,操持家業是把好手,嫂嫂黃氏是徐氏的外甥女,嬸嬸方氏就出身定海衛。  下面還有個正在讀書的弟弟陳銘,以及兩個侄女。  陳銳向長輩一一行禮後,沉默的看著沈束與父母寒暄,司馬、老哈正在指揮人手將一個個箱子運走。  一行人進了新修建的幾處宅子坐定,略為休息了會兒。  陳述看向兒子的眼神有些複雜,去年這一年……只聽他人講述都有驚心動魄之感。  讀書不成,下海經商,不料卻在戰陣之中展露天賦,得諸多讚譽,被視為名將之流。  沒想到陳家居然出了這麼個人物。  沈束笑著說:“有如此學生,在下也足慰平生了。”  “有志,自然是好事。”靠在軟椅上的陳述輕聲道:“只是有一事還要拜託先生。”  “阿銳的婚事?”  陳述點點頭,長子病故,只留下一個女兒,幼子才十四歲,而自己只怕撐不了太久,偏偏弟弟這一房也只有個女兒,所以陳家香火就要指望次子陳銳了。  接下來還有很多很多事,千頭萬緒,沈束很清楚陳銳如今沒有這個心思,但想了想還是應下了。  此時的陳銳已經去了隔壁,向戚繼光的母親張氏行禮,之前從登州南下的戚家與姻親都是住在定海衛所內的,此次一併遷居上島。  “年後元敬來了兩封信,諸事皆順。”陳銳對著張氏倒是有話說,“韃靼未有襲擾山東,倭寇、流匪出沒,元敬一邊練兵一邊出擊,斬獲頗豐。”  “那就好。”張氏已經七十多歲了,但依舊精神奕奕,“讓元敬勿要擔憂老身,此時正是建功立業之際。”  一併來拜會的樓楠開口說:“元敬頗有手段,半個月降服登州六衛,編練新軍,可比我們這兒要強多了。”  “有你們這些袍澤弟兄相互扶持,方能長久。”張氏輕嘆了聲。  很顯然,張氏依舊擔心兒子,登州現在還算不上飛地,但在將來必定是飛地,怎麼可能不擔憂呢。  “兄長和姐姐還好嗎?”問話的是王家小妹,她父親王棟也南下寧波,但哥哥王長和姐姐王氏都留在了登州。  “信裡沒有提及,不過應都還好。”樓楠主動解釋道:“放心吧,現在登州還算不錯。”  陪著老夫人聊了會兒,陳銳才和樓楠告辭,兩人都沒什麼說話的興致。  其實戚繼光的現狀算不上太好,雖然出任山東副總兵,轄登州六衛,編練新軍都很順利,但戚繼光還是遇到了麻煩。  朝中上個月遣王忬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山東。  去年陳銳、戚繼光能夠名聲大振,一方面是因為魚臺大捷,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通州的那場大火。  一把火將通州糧倉焚燬大半,導致韃靼不得不分兵,也不得不放緩了南下追擊的速度,從而使河南的明軍能渡過黃河,在懷慶府聚集重兵。  而王忬在這件事中的形象就不太正面了,當時王忬是通州的主事人,逃遁南下之前沒能焚燬糧草,拱手讓給了韃靼。  這導致王忬對戚繼光的觀感很差……戚繼光去年末能夠出任山東副總兵,通州大火是重要的加分。  所以戚繼光幾次申調糧餉軍械,王忬都敷衍過去了。  偏偏王忬如今的山東巡撫,民政軍事一把抓,以濟南為重,從萊州、登州調集糧草。  饒是戚繼光性子穩重,也要跳腳大罵。  戚繼光在給陳銳的信中說的很清楚,民間他管不了,登州如今還有知府呢,但新軍的糧草肯定撐不到麥熟。  明朝田稅制度是夏稅秋糧,夏稅不過八月,主要是麥,秋糧不過次年二月,主要是米。  麥米徵收後分為兩部,一部留在本地,被稱為“存留糧”,一種運往邊疆,被稱為“起運糧”。  如今山東算是前線,“起運糧”肯定是要供應軍中的,但在此之前,戚繼光編練的新軍就已經撐不住了,總不能去劫掠民間吧?  對此,陳銳也大費腦筋,當時說好了寧波為登州後盾,自然不可能不管。  戚繼光編練新軍兵力在三千左右,按照每人每日一升半糧計算,一天要四十多石糧,一個月要將近一千五百石糧,需要銀錢倒是不多,頂多一千多銀子,但還要算上戰馬的耗費,以及士卒家眷,那就不是個小數字了。  而如今陳銳手中也沒多少銀錢,光是新兵這塊就要耗費大量錢糧,而且很快就要擴軍,皂塊作坊的產出已經是入不敷出了。  再說了,大量購買糧米……官府有可能會干涉,同時糧價是越買越貴的。  另一方面汪直那邊動向不明,從寧波海運糧米去登州,有可能遇上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