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可為同志?
登上島嶼一個時辰後,唐順之終於相信了沈束的那句話。
每一文錢,都沒有進陳銳的私囊,都用在了實實在在的地方。 唐順之最近十年都在山中苦修,但卻是一等一的聰明人,此次起復之後閉口不談儒學、心學,而是與翁萬達等人長相往來,對軍事並不陌生。 看了營地的食堂、寢室之後,唐順之大為振動。 到第二天早上親眼目睹了護衛每天都要進行的長跑拉練,唐順之就明白了一切。 這樣的練兵方式,能練的出精兵強軍,但需要大量的資源為後盾……說白了,需要錢。 這就是陳銳為什麼回到寧波就開始搗鼓皂塊買賣的原因。 “這個鴛鴦陣倒是有點意思……” 站在山丘上,唐順之捋須呢喃了幾句,徐渭與沈束為其講解,一旁的陳銳嘴唇微抖……歷史上戚繼光創立的鴛鴦陣就脫胎於唐順之的《武》書。 周君佑更是詳細的將那一戰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聽到最後,唐順之捋須的右手一顫,好懸沒扯下一縷鬍鬚。 斬殺數以百計,自身不損一人,只十餘負傷……雖是小戰,但如此戰績,足以誇功。 站在山丘上,唐順之放眼望去,西邊的數百青壯正在工匠的指揮下搭建房屋,北側的數百護衛正在聚精會神的演練戰法,南側有裊裊炊煙升起,唐順之猜測可能是皂塊作坊,只有那一處自己沒去。 雖然看似渺小,不過一座島嶼,不過數百士卒,但昂然的氛圍讓唐順之頗為感慨,更是與如今的南京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對比。 想到一力請入軍的陶大順、孫鈺,想到大恨自己年已七十無力殺賊,唯願九泉之下目睹韃賊京觀的孫堪,唐順之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下來。 周君佑並沒有察覺,滔滔不絕的講述,最後說:“即將擴軍,如今最大的問題是軍械不足。” 沈束補充道:“毛竹還好說,但盾牌、腰刀、長矛都急缺。” 看著這兩人希翼的眼神,唐順之無語了半響才喃喃道:“我只是都察院御史,不是兵部武庫司郎中。” “荊川公名重一時,名望遍傳海內。”沈束笑道:“我記得現任武庫司郎中龔大稔也是武進人氏?” 唐順之連連苦笑,龔大稔,正德十六年進士,資歷極老,嘉靖十四年出任廣東僉事,得罪了前內閣首輔方獻夫被罷職為民。 直到嘉靖帝南逃南京之後,百官折損,不得已起復大量致仕官員,唐順之、龔大稔就是典型。 徐渭輕聲說道:“浙江海道副使丁孤山為定海中所報功,只怕嚴嵩、嚴世蕃從中作梗,既然不賞功,多調撥一些軍械,無可厚非吧。” 唐順之眯著眼盯著徐渭,後者一臉坦然。 為定海中所報功,其實就是為陳銳請功,不管是按制來說,還是從實際情況來說,都應該是陳銳接任定海衛指揮使。 唐順之入南京三月,早就窺透朝中內情,陳銳掌一個衛所,這是嚴嵩、嚴世蕃無法忍受的,更別說還有周君佑、周君仁在其麾下。 唐順之心想,即使沒有自己的意外出現,陳銳或者徐渭都已經計劃以此為理由向兵部索要軍械。 側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陳銳,再看看吟笑的徐渭,唐順之一時間難以判斷是誰的策劃。 看起來像是徐渭,但陳銳這廝……從種種來看,顯然也是個肚子裡做文章的貨啊。 安靜了片刻後,陳銳開口道:“不僅僅是我缺軍械,還有登州戚繼光。” “韃靼已然降服遼東,侵吞大同、宣府,俺答汗頗有大志,未有大肆劫掠北直隸各地。” “下一步韃靼必攻山西,但絕不會許明軍在山東蓄兵,必然掃蕩山東。” “快了,現在已是三月。”徐渭補充道:“山東六月麥熟,不管是為了掃清山東對北直隸的威脅,還是為了補充糧草,韃靼必攻山東。” “義修兄覺得,山東巡撫王民應能有所作為嗎?” 唐順之木著臉思索片刻,頹然搖頭,“難,難比登天!” 陳銳沉聲道:“一旦山東總兵敗北,濟南府、青州府均淪陷,山東唯有登州戚繼光能堅守。” “朝廷不予糧草,我願支援數千糧米!” “但軍械實是無能為力,還望荊川公襄助。” 唐順之沉默了下來,內心深處有著無與倫比的複雜情緒,既痛恨王民應對戚繼光的排斥,又痛恨朝中對山東戰事的不管不顧。 頂多再有三月,戰事必起,南京那幫人……科道言官口號喊得震天響,朝中重臣個個都在扯對方的後腿。 即使陛下,擔憂自身遠多過國事。 但與此同時,唐順之也對面前的這位青年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感觸,既敬重對方的志向和勇氣,也賞識對方的眼略與軍略,同時也有著絲絲的忌憚。 當此亂世,此等人物。 劉寄奴乎? 曹阿瞞乎? 陳銳、沈束都沒看出來,倒是前幾日與陳銳談過類似事的徐渭察覺到了些許端倪。 “自古以來,得國之正,無過於大明。” 聽到徐渭這幾句話,唐順之微微頷首,“春秋無義戰,漢高祖亂世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