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交易和購糧
桌上燭火幽幽,算不得亮,但明月懸空,將銀輝投在堂前的天井中,使得屋內並不暗。
當廉興賢進門,看見陳銳安坐在桌邊,對面坐的是毛海峰,徐渭正在天井邊來回踱步。 “這位就是廉管事。”陳銳介紹道:“十五歲往杭州為學徒,三十餘歲為大掌櫃,歷經數家,在杭州、嘉興二十餘年,直到去年才歸鄉。” 毛海峰打量了幾樣廉興賢,笑著拱拱手,類似的人他也見得多了,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廉管事於蘇松杭等地頗有人脈。”陳銳繼續說:“而有的事,別人不敢做,不能做,而舟山能做,定海中所能做,我敢做。” 毛海峰聽得一頭霧水,伸手抓了抓有些發癢的臉頰,保持了沉默。 來回踱步的徐渭停下腳步,突然開口道:“聽聞在登州,足下亦持刀臨陣?” “是。”毛海峰狐疑的看看陳銳,再看看徐渭,“我和義父是海商,可不是倭寇。” “他日韃靼攻登州,你要如何?” 聽到徐渭的再次問話,毛海峰更是無語,想了想才說:“此等大事,非你我之輩可……” “若是運載兵力往返登州、舟山,你肯嗎?”陳銳直截了當的說:“山東一地,兗州府、濟寧州、東昌府殘破,青州府、濟南府難守,唯有萊州府、登州府或能倖存。” “我不諱言,如今朝中已將山東視為棄子,但戚繼光乃是我陳銳生死兄弟,我也絕不容韃靼取登州。” 毛海峰怔怔的看著面前的陳銳,半響後才支支吾吾的說:“此等事……只怕要義父做主。” 陳銳面無表情的說:“若是大明覆滅,韃靼侵吞天下……” “罷了罷了。”徐渭冷笑著說:“他可以逃去倭國嘛,反正有神風護佑。” 毛海峰臉色變了變,斷然道:“我雖是海商,也曾殺人劫貨,但卻是漢人!” “前些日子在海上,我也聽流民說過北直隸、東昌府,其狀甚慘,若是他日韃賊入東南,我毛烈亦舉刀!” 頓了頓,毛海峰繼續說:“若是戚總兵要南遷,我願出力,但若是舟山要運載兵力北上登州……不是我的船隊能做得到的。” 陳銳盯著毛海峰的雙眼,久久無語,心想徐渭玩的這小伎倆效果還真不錯。 這等大義凜然的言語,對其他海商頭目說……屁用都沒有,但對毛海峰這種出身的海商說,還是有一定效果的。 爺爺是舉人,父親是舉人,兄長是秀才……這使得毛海峰與其他海商在思維模式上有著相當大的差別。 徐渭之所以拋出這番言語,當然不是真的要毛海峰幫忙運載兵力北上登州……現在的舟山也沒這個實力。 甚至於毛海峰答應,陳銳都不敢……鬼知道會出什麼事。 徐渭用的是“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 半響後,陳銳突然話題一轉,“聽聞你在山東收了一批絲綢、棉布?” 滿心警惕對方是不是要將自己拖下水的毛海峰愣了會兒,才點頭說:“多虧戚總兵,勉強收羅了些。” “你和徐唯學也東來有一個多月了,聽說收穫寥寥?” 毛海峰臉色微變,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罵了幾句,埋怨道:“說不要臉還是那些官軍不要臉,偏偏我又不能……” 徐渭、廉興賢臉色都有些古怪,的確,那些明軍實在是不要臉。 如今大明失北地,天子百官南逃,但實際上兵力調配反而要寬裕得多。 沒轍啊,以前號稱天子守國門,遼東、薊門、大同、宣府四大重鎮,北直隸、京畿都布有重兵。 而如今,相對來說,依黃河、淮河而守,防線穩固不好說,至少防區要小了。 再加上去年的淮東大敗,韃靼進逼江南腹心之地,兵部急調兵力來援……而這些明軍如今就駐紮在蘇松、浙江沿海等地。 最開始是嘉興那邊,一支明軍駐紮在平湖縣乍浦的港口不遠處,有海商運載貨物出海,被明軍以緝私的名義扣住……實際上就是搶劫。 明軍將領居然還以此向南京兵部報功,擊退來犯倭寇……如今的兵部尚書王邦瑞總督淮東,主事的左侍郎張時徹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居然也不查查,還真得褒獎有加。 從那之後,操蛋的事就屢屢發生。 從蘇州到松江,從嘉興、杭州到紹興、寧波,要麼是移駐的外軍,要麼是本地的衛所軍,扣住了港口……發財的好機會啊。 其他地方陳銳不太清楚,反正寧波的觀海衛那邊已經發了一筆大財了……據說是生絲、棉布。 幾個月下來,事情越鬧越大,死人也不是一兩次了,直接導致了沿海的商賈不敢出貨,為此毛海峰都被氣得不行,沒了貨源,這是要出大問題的。 如今歐洲的商人不敢來大明沿海,都是在日本做轉口貿易,毛海峰或者說汪直,對貨源有著極為迫切的需求。 如今朝中放不放開通商這個口子,至今都沒有定下來,毛海峰自然是不敢隨意上岸交易的。 即使是在沿海放出風聲,也沒有商賈敢出貨……誰知道會不會被明軍連船帶貨全都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