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琳娜 作品

第一百四十九章 埋伏

“什麼?阿兄被亂民圍困了?”

王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驚慌。

“怎麼會這樣?阿兄!阿兄他、他——”

王姮手足無措,像極了知道至親身陷危機後的關心則亂。

她本就嬌憨,落在有些人眼裡,就是“憨傻”。

這一慌亂,顯得愈發沒有腦子、亂了章法。

“不行!我要去救他!”

“來、來人——”

說著,王姮就要開始搖人。

趙錦娘卻趕忙像個忠僕般勸阻,“九娘!別衝動!切莫亂了分寸!”

“郎君情況不明,您貿然趕過去,可能會遇到危險!”

趙錦娘滿心算計的同時,倒也沒有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樓彧送給王姮的女護衛。

關心舊主,是她有情有義。

可保護現任,才更是她的職責所在。

她不能明知道前方有危險,卻還任由女郎君跑過去,以身犯險。

即便不是她攛掇的,可作為奴婢,若是不能規勸主人,亦是失責。

“阿兄現在危險啊!我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趙錦娘,你無需多言!我自有主意,你只需聽命行事!”

許是太著急了,王姮全然沒了往日的好脾氣。

說到後面,她甚至帶著幾分急言令色。

世家貴女的驕縱,王姮終於彰顯出了一二。

趙錦娘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握緊。

她就知道,別看平日裡九娘對人和善,似乎對奴婢們也十分親近、溫和。

事實上呢,在她心裡,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

主子矜貴,而奴婢就要任由訓斥、責打。

可笑阿蠻那個飯桶,別人把她當笑話,她卻把人當姊妹。

阿蠻更是認定王九是個好主子,對她百般尊敬、萬般忠心。

哼,這是阿蠻沒有觸犯到王九,否則,王九也會像此刻訓斥她一般,呵斥、責罵阿蠻!

只能說,有了偏見,看什麼就都是歪的。

王姮並沒有叱罵,趙錦娘還是感受到了屈辱。

“……九娘,還是留在塢堡裡吧。外面已經有了亂民,塢堡城高池深,那些亂民斷不敢闖入。”

可若是跑出去,那可就不能保證安全嘍。

趙錦娘忍著羞憤,繼續像個忠僕般,忠言逆耳的勸說著。

有了這一輪的勸說,即便王姮跑出去,出了事,也怪不到她的頭上。

作為奴婢,該說的都說了,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呀。

某些貴人非要自己找死,她趙錦娘也沒有辦法。

姜側妃輕輕垂下眼瞼。

沒眼看,真是沒眼看啊。

一個蠢貨,卻還自作聰明。

以為自己是執棋者,殊不知,她連棋子都算不上。

充其量,就是個笑話!

“我知道!但阿兄有危險!我豈能躲在塢堡裡?”

“趙錦娘,你若是不敢跟著我去,那就留在城高池深的塢堡,安安穩穩的待著。”

王姮許是真的急了,開始好賴不分,竟對著勸說自己的“忠僕”陰陽怪氣。

她還不忘拉出“對照組”,“阿蠻,我們走!”

阿蠻還是黑黑瘦瘦的模樣,看著很不起眼,都不像是世家貴僕,反倒像個農家的小丫頭。

她看著有點兒呆呆愣愣,像極了一根筋的憨貨。

主子說什麼,她都不用思考,就乖乖的應聲:“是!”

趙錦娘臉上閃過委屈與無奈,主子任性,另一個同事也不知規勸,唉,就她一個明白人,心好累、神好傷啊。

“九娘誤會奴婢了,奴願追隨九娘!”

趙錦娘忍著羞憤,躬身行禮,表示自己願意聽從主子的命令。

“哼!這還差不多!”

王姮抬起雙層的小下巴,一臉的驕縱。

“來人!集合!我們去河道行營!”

王姮吆喝一聲,眾護衛便開始集結。

訓練有素,令行禁止。

只是,數量有限。

王姮並沒有把所有人都帶走。

三百護衛,被分作三部分:

一百人上了塢堡的城牆,加強塢堡的守衛。

一百人入內院,保護姜側妃、十一娘和小三郎三位貴人。

最後一百人,則跟隨王姮一路去沂河,救援樓彧。

看到這個分派,趙錦娘一點兒都不意外。

她早就猜到王九不會把所有人都帶出去。

樓彧不在,絕大多數的樓家軍也被調離,塢堡的守衛本就不足。

樓彧調兵離開的時候,將王姮的三百護衛考慮了進去。

如今,王姮雖然急著去救樓彧,卻不會真的忽略了塢堡。

這裡可是樓彧的大本營,若是被亂民攻佔、被水匪劫掠,不只是損失嚴重,更是會讓樓氏顏面大失。

號稱沂州的地頭蛇,卻被端了老巢?

簡直就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話!

王姮看重樓彧,不只是看重樓彧的性命,也看重樓彧的名聲以及樓氏的權威。

她即便急著救人,也會先留下人手。

還有姜側妃等人,作為王姮身邊的女護衛,每日裡聽到王姮稱呼對方為“阿母”,趙錦娘即便未被告知真相,也能猜的出來。

王九的阿母,不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傾城禍水,齊王側妃姜氏?

貴人啊!

妥妥的尊貴人兒。

王姮不管是為了母女親情,還是君臣尊卑,也要好好保護姜側妃。

所以,她也會留下人手,專門保護貴人。

而此刻,王姮的操作也果然如趙錦娘之前猜測的一般:分兵!

就三百人,分了三份兒,王姮身邊也就只剩下一百人。

外頭可是有幾百的“亂民”、“水匪”啊。

更有她趙錦娘這個“內應”。

趙錦娘已經能夠想象,只要王姮出了塢堡,她就會被抓,甚至被殺!

……

“開城門!九娘要出去!”

一行人馬噠噠噠的來到了塢堡的城門口。

阿蠻抬起頭,揚聲對著城門樓的守衛喊著。

樓氏塢堡只有一個九娘,那就是王家九娘,他們樓家未來的主母。

樓彧早有吩咐,在樓氏塢堡,九娘與他一樣尊貴。

守衛們聽到聲音,舉起火把,在垛口探出半個身子,仔細的看著。

城下,王姮身邊的阿蠻等護衛,也舉著火把。

火焰嗶嗶啵啵的燃燒著,明豔的光,照亮了王姮的面容。

“還真是九娘!”

“快!快去開城門!”

守衛們確定了身份,便都忙碌起來。

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合力扛起了沉重的門閂。

吱嘎!

厚重的城門被推開,門軸處發出沉悶的響聲。

城門大開,王姮用力一磕馬鐙:“走!”

“是!”

身後的護衛齊聲應答。

很快,一百餘人的隊伍,騎兵開路,步兵小跑,快速的出了城門。

跨過護城河,進入到樓家鋪好的馬路。

王姮辨認好方向,馬鞭指向了西側的沂河。

噠噠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周遭的田地,遠處的樹林,時不時有零星的蛙叫、蟬鳴以及鳥叫傳來。

這些聲響,愈發顯得黑夜寂靜,讓人有種莫名的不安。

王姮卻彷彿沒有覺察到,她心急如焚,她恨不能肋插雙翼,只為儘快趕到樓彧身邊。

趙錦娘卻敏銳的察覺到了。

起初,還能聽到那些野物的叫喚。

但,很快,周圍就變得愈發安靜。

鳥叫蟲鳴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馬蹄聲,腳步聲。

壓抑!

窒息!

那種來自於直覺的不安,愈發的濃郁。

“九娘!不太對勁!”

趙錦娘抓著韁繩,驅馬來到王姮近側。

她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回稟,距離王姮格外近。

兩人的馬,幾乎貼在一起。

趙錦娘抬手,就能摸到王姮的衣角。

“什麼不對勁?”

王姮恍若未覺,她圓潤的小臉上,還帶著急切與焦慮。

她一門心思的只想儘快趕路,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四周(尤其是身側之人)的異常。

趙錦娘卻已經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她愈發的靠近王姮,低聲道:“周圍太安靜了。”

“深夜,路上沒有行人,這很正常。”

“可,現在竟是連蟲兒、鳥兒都不叫了,這——”

趙錦娘表現出了一個女護衛該有的警惕與忠心。

似乎慢半拍的阿蠻,也反應過來,脫口說了句:“這、可能有埋伏!”

埋伏之人,可以用偽裝騙過周圍的人,卻騙不過那些野外的小東西。

蟲兒鳥兒的意識到了危險,自然不敢再發出聲響。

若是,那種危險氣息更加濃郁,它們還會直接奔逃。

果然!

嘩啦啦!

不遠處的樹林裡,忽然飛起了一群鳥兒。

與此同時,唰唰唰,無數道黑影從林間竄了出來。

“果然有埋伏!”

“是亂民!他們進城了!”

“保護九娘!快!快保護九娘!”

隨著伏擊者的出現,王姮的隊伍立刻停了下來。

他們或是準備進攻,或是衝到王姮身邊護衛,雖然起初有些慌亂,但還是及時做出了應對。

呼啦啦!

幾百號的黑衣人,將王姮等人團團為了起來。

“哈哈!這就是樓彧的未婚妻?王家九娘?”

“嘖,還是個胖丫頭!”

“胖丫頭,你若是聰明,就束手就擒。我們只是想跟樓彧借點兒錢糧,並不想殺人!”

黑衣人們圍住了王姮,便開始七嘴八舌的鼓譟著。

他們流裡流氣,像極了水匪。

但,王姮還是敏銳的發現,他們腳上穿著黑色的牛皮短靴。

這是官靴,要麼是官兵,要麼是權貴人家的部曲、私兵。

他們要抓的不只是她王姮,還有阿母這個齊王側妃!

“九娘,那匪首說得有些道理!”

就在王姮暗自思索的時候,只覺得頸側一涼。

她低下頭,一柄鋒利的橫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