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琳娜 作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託孤

閣樓上,遠處的煙花一閃而逝。

圍剿賊匪的戰鬥,也快速、完美的結束了。

王棉放下千里眼,轉頭看向王姮,忍了又忍,她終究沒忍住:

“九娘,你就這般相信樓彧?從未懷疑過他會‘變心’?”

王棉仔細回想最近兩三個月發生的事兒,現在已經知道結果,帶著上帝視角重新去看,才發現樓彧的“變心”,確實有些突兀。

可,人心這種東西,真的很難說啊。

而樓彧曾經展現出來的,就是對王姮的“冷漠”,對鄭十三的偏愛。

王棉親眼見了,自然也就信了。

“為何要懷疑阿兄!”

王姮握著千里眼,紫銅的長筒,頗有些分量。

“我與阿兄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只有彼此!”

還是那句話,她與樓彧,即便做不成夫妻,也是相互扶持的兄妹。

“只有彼此?”

王棉愣了一下,她這才想起——

樓彧有父有嫡母,卻被過繼;

王姮母不在父不慈,卻被丟在莊子。

王棉只記得兩小隻出身好,使奴喚婢,富貴錦繡。

卻忘了,他們的原生家庭都算不得幸福。

兩個孤獨的靈魂,因著幼時的緣分,依偎在一起,抱團取暖。

幾年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根本不是簡單的男女之情,而是糅雜了親情、友情等等太多的情感。

樓彧嬌養著王姮,而王姮見證了樓彧的所有蛻變。

兩人的心底,彼此都是對方最重要的人。

至於王棉所提到的“變心”,就顯得比較單薄、可笑了。

兩人甚至還沒有愛情,怎麼就會輕易變心?

“或許,還是因為九娘沒有開竅吧。”

“亦或者,她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王棉在心底,默默的猜度著。

忽的,王棉想到了一個古偶劇、仙俠劇裡的經典狗血橋段——

“所以,九娘,若今日沒有那替身,你真的被樓讓劫持,樓讓還命人劫走了鄭十三娘,你與鄭十三,非要選一個救走,樓彧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你,對嗎?”

“我與十三娘?被樓讓劫走?樓讓要阿兄在我們之間做選擇?被阿兄選中的人,樓讓就會放走?”

王姮再次確認各項細節。

王棉點頭,“對!樓讓要讓樓彧二選一,被他選中的人,才能活!”

而好多帶有虐戀情節的狗血劇裡,男主因為各種原因,沒有選擇女主,而是選擇了女配。

一時任性,痛失所愛。

然後,就是各種追妻火葬場。

穿越前,看多了類似情節的短劇,王棉很想知道,如此虐戀情深的戲碼,在“現實”中,會不會上演?

王姮笑了,“不!阿兄不會選擇我!他會選擇鄭十三!”

王棉:……啊?!

“為、為什麼?”

樓彧最看重王姮啊。

而王姮也百分百的相信樓彧。

可,遇到這種需要二選一的難題,王姮為何篤定:樓彧不會選她?

王姮燦爛的笑容中,還帶著一絲狡黠:“因為,阿兄洞察人心,瞭解樓讓。”

“樓讓說被阿兄選中的人才能活。事實上,樓讓此人陰暗、狠毒,越是阿兄選中的,他才越要痛下殺手!”

“阿兄為了救我,自然不會選我。他必須要迷惑樓讓,如此才能順利救下我!”

王棉:……

雖然、但是,王姮的話,還真是該死的有道理啊。

結合王棉對樓彧的瞭解,仔細想了想,發現若真發生這樣的事兒,樓彧極有可能會像王姮所猜測的那般,做出這樣的選擇!

作為觀眾,王棉看重的是劇情,是男女主之間的極限拉扯。

而現實卻不是電視劇,王姮、樓彧等貴人,看重的永遠都是人心、是邏輯!

王棉徹底認清了樓彧、王姮與自己的差距,不只是出身的高低,還有對於人性的瞭解。

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這樣的自己,被人家考驗,似乎也不是那麼的難以接受。

“……咦?那不是橘座嗎!”

王棉不想再糾纏這些話題,便要換個話題。

恰巧,眼角的餘光瞥到一團橘紅色,脫口說了句:“幾日不見,它又胖了啊!”

大橘為重,至理名言啊。

王棉衝著那隻習慣了在王姮身邊騙吃騙喝的貓主子招招手:“咪咪!過來!”

某狸奴頓住腳步,轉過頭,一張蓬鬆炸毛的小圓臉,霸氣十足。

一雙豎瞳看向王棉,似乎在說:咪什麼咪?你才咪咪?你全家都是咪咪!

請叫我狸局!

王姮也看到了狸奴,這是胖貓兒,從五六歲時就陪著她。

一路從沂州的王家塢堡,來到河東的王家莊子。

雖然這狸奴,頗有些野性難馴,根本不願認她為主,也從不把王姮的家,當做它的家。

經常見不到“貓”影,來去自如,蹭吃蹭喝。

不過,王姮還是堅定的認為,這就是她的狸奴。

因為在她每個需要狸奴的時候,它都會出現。

“狸奴!”

王姮沒有叫什麼橘座,怪里怪氣的,關鍵是狸奴不買賬啊。

這不,王棉叫橘座,狸奴高傲冷漠。

王姮一聲“狸奴”,它便甩著尾巴,晃著一身的肉肉,來到了王姮身邊。

王棉:……尊稱你一聲“橘座”,你卻愛答不理?

好個不知好歹的貓主子!

心裡吐槽,卻並不妨礙王棉蹲下來,與王姮一起擼貓。

不得不說,橘座的一身毛茸茸,油光水滑,還有堪比煤氣罐罐的體型,厚實柔軟。

摸上去,那手感,絕了!

狸奴卻衝著王棉呲牙,還試圖揮出貓貓拳。

還是王姮最瞭解自己的狸奴,擼貓之前,先從腰間小竹簍裡取出了幾條魚乾。

她抬手分給了王棉兩條。

王棉:……

好吧,想要擼貓,先給魚乾,也算公平交易呢。

關鍵是,沒有魚乾,人家貓主子也不讓動啊。

王棉拿著魚乾,送到了橘座面前,橘座這才不再呲牙,還收起了胖爪爪。

呼嚕!呼嚕!

狸奴吃得開心,便攤開身子任由兩個小女孩摸啊摸。

王棉從背,一路摸索到了更加柔軟的肚肚。

“咦?九娘,我、我怎麼覺得,橘座好像有些不對勁!”

“怎麼不對勁?”

“它這肚子,不像是單純的胖,反倒像是、像是——”揣了小貓崽。

王棉不確定,想了想,問道:“九娘,橘座多大了?”

王棉認識王姮已經七年,那時,這隻胖橘貓就在。

也就說,它至少七歲了。

七歲的貓,不年輕了,似乎過了最佳生育年齡了啊。

“狸奴少說也有七歲了!”

王姮仔細回想了一下,不太確定的說道:“我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它看著就像是一隻大貓。”

而非幼崽!

“這幾年,橘座似乎也沒有生過崽兒啊!”

這對於一隻半野生的貓兒來說,並不正常。

王棉禁不住懷疑,“還是說,橘座生過小貓,只不過是在外面?”

“應該不會!狸奴雖然經常來來去去,但在外面的時間最長不超過一個月。”

若是這個時間,狸奴在外面生崽,王姮應該會有所發現。

生崽,或許只需要一兩天。

但貓兒的孕期,可不只有一兩個月。

狸奴若是揣了小貓崽,王姮擼貓的時候,定然會有所察覺。

比如——

“噫!阿棉,你說的沒錯,狸奴的肚子確實不尋常!”

“走,咱們去找府醫!”

王姮一想到自己餵養的狸奴,可能有了小貓崽,頓時興奮起來。

她彎腰抱起了狸奴,呃,險些閃到腰。

都說她胖,讓她說,這狸奴才胖的。

一隻貓,居然這麼重。

王棉見狀,趕忙伸手幫忙。

兩個小女郎,抬著橘座,噔噔噔的下了樓。

中秋夜被叫來加班的府醫:……被迫加班也就算了,病人居然還是隻小畜生!

打工人的怨氣,幾乎要化作實質。

偏偏他還不能發作。

恭敬的見禮,盡職盡責的給“病人”看診,“某不是獸醫,不擅長為牲畜看診。不過,這狸奴,確實有妊。”

何止是有妊啊,簡直就是快要臨盆了!

用不了幾天,應該就能生出一窩的小貓崽。

但凡換成人,府醫都能說句恭喜,然後得到主人的紅封。

然鵝,這是——

不等府醫暗自在心底抱怨完,就聽到王姮歡喜的聲音:“狸奴真的要做阿孃了啊!真好!”

王姮開心,跟在王姮身邊的白芷,便知道該如何做。

都不用王姮吩咐,白芷就拿了一個荷包,親手遞給了府醫:“有勞!辛苦了!”

府醫熟稔的接過荷包,手指輕輕捏了捏,好傢伙,硬硬的、圓餅狀。

這是銀餅子!

少說也有三四兩呢。

都能抵得上他半個月的份例。

過節加班,確實挺讓人惱火的。

但,賞賜豐厚,府醫覺得:這樣的加班,多多益善!

……

人的悲喜並不相通,即便是嫡親的母女。

王姮這邊為了即將到來的小生命而歡喜,姜側妃那裡卻因為故人的來信而有些糾結。

“這是——”

姜側妃見阿楚的神情有些複雜,她禁不住生出了幾分好奇:“誰寫來的信?”

故人?

於她而言,能夠稱得上故人的人,還真不多。

不過,姜側妃首先排除掉的就是王廩。

這個狗男人,早在姜側妃反手將他坑進京城的時候,姜側妃就已經決定與他徹底切割。

姜側妃下令,但凡是王廩的來信,一律拒收。

即便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收下,也不許送到她的面前。

阿楚是她的心腹,陪著她從孃家嫁到王家,再入楊家的老人兒,知道她的苦楚,理解她的怨恨,阿楚甚至更恨王廩。

阿楚根本不會為了王廩而忤逆她這個主子。

所以,阿楚手中的這封故人來信,定然不是王廩的。

“是、阿朱!”

阿楚低低的說了句。

說起來,她與阿朱曾經是無話不說的好姐妹。

她們都是姜家的家生奴婢,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被選到娘子身邊服侍,一起陪著她出嫁。

只是,在姜家,兩人的人生開始變得不同。

那時娘子有妊,謝太夫人虎視眈眈,總想著趁機給娘子添堵。

娘子索性先下手為強,主動為王廩納妾。

至於侍妾的人選,自然是她的陪嫁丫鬟。

娘子便把她們這些人叫到了身邊,挨個詢問她們的想法。

阿楚非常堅定,她不嫁人,更不會給郎君做妾,她只要守在娘子身邊。

阿朱卻有些遲疑。

雖然嘴上也說著要伺候娘子,可娘子、阿楚都看出了她的意動。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王廩其人,不管品性、能力如何,一身的皮囊確實不差的。

出身高貴、飽讀詩書,俊美儒雅,氣質華貴。

不說阿朱一個奴婢了,就是某些小貴女,見到王廩,也會禁不住的羞紅了臉、動了心。

娘子多聰慧的人啊,眼睛更是毒辣,一眼看穿了阿朱的小心思,她沒有計較,反而將阿朱送到了王廩的書房。

就這樣,阿朱成了王廩的侍妾。

阿朱雖然有些小心思,但對姜氏始終恭敬。

得了寵愛,也從未在姜氏面前張揚。

內宅之中,她明裡暗裡的幫了姜氏許多。

姜氏對阿朱談不上失望,也沒有怨懟。

畢竟當初是她要在陪嫁丫鬟中挑選侍妾人選的,不是阿朱,也會是其他人。

後來,姜氏“和離”,逼迫離開王家。

她只帶走了阿楚,阿朱則留了下來。

從那以後,姜氏便再也沒有跟阿朱聯繫。

只是隱約聽說,阿朱的日子不太好過。

想想也是,崔氏那般霸道的人,連一個和離原配所出的女兒都容不下,更何況是阿朱等能夠分走郎君的賤人?!

“……當年我在沂州的時候,阿朱都不曾寫信於我,如今隔了七八年,阿朱為何又——”

姜側妃疑惑著,心中更是警鈴大震。

她這般身份,如今又是這般敏感的時節,她斷不敢忽略一絲一毫的“異常”。

“回稟娘子,據奴所知,阿朱這些年一共為王廩生了二子一女,全都夭折。”

而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在崔氏過門後,或是病逝、或是發生了意外。

真相到底如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這封信是三個月前,阿朱想辦法託人送去齊王府的。”

那時姜側妃已經離京,信落到了李王妃手裡,李王妃沒有扣留,而是想辦法命人輾轉給姜側妃送了來。

“阿朱又懷孕了,她擔心會保不住這個孩子,便想求您幫忙……”

那時只是想要幫忙,可隨著王廩被罷官、王家被抄,阿朱所要祈求的,大概就只是“託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