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雞呢 作品

第69章

 

 過了七八秒,視力才漸漸恢復,溫然眨眨眼,很慢地站起來,應該是趴得太低起身又太急,腦供血不足。
  收拾完行李,溫然拔掉除冰箱以外的所有插頭,揹著書包離開家。 

 到了軍用機場,溫然將身份證和護照交給顧昀遲一起拿過去檢查登記,沒過一會兒,顧昀遲拿了幾張保密協議及信息表讓他簽字,而溫然根本沒注意文件抬頭的‘隨行家屬’幾個字,揮手簽下潦草醜字,繼續左看右看欣賞機場。
 

 他們登上一架小型軍用客機,顧昀遲在登機前就收到下屬送來的一疊資料,起飛後,溫然看了會兒窗外,忽然轉過頭,問顧昀遲:“你有沒有多餘的紙和筆?我有東西要寫。”
 

 沒問要寫什麼,顧昀遲抽出一張紙,連同自己的筆一起遞給他。溫然放下小桌板,藉著窗外明亮的光,埋頭一筆一劃地開始寫字。
 

 很短的幾段話,但溫然仔仔細細寫了有二十分鐘,寫完後又認真檢查幾遍,這才蓋上筆蓋還給顧昀遲,然後將紙小心折起來放到書包裡。
 

 飛機已升至高空,望出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雲海,溫然發了會兒呆,迅速困了,在椅子上靠好,閉上眼睛睡覺。
 

 很快就朦朦朧朧地要睡著,模糊間溫然感覺到光線變暗,遮陽板似乎被關上了,取而代之的是暗黃色的閱讀燈,最後身前很輕地落下一塊柔軟的毛毯。
 

 於是他更深更舒適地睡去了。
 

 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無知覺地搭到自己肩膀上時,顧昀遲將視線從文件上收回,轉頭看。
 

 一成不變的白噪音中,溫然睡得安靜且沒有防備,長長的睫毛垂著,就像這幾天晚上睡在身邊的樣子。
 

 垂眼看他許久,顧昀遲伸出握著簽字筆的手,在溫然白皙的手腕一側畫了幾筆。
 

 像那年高中從首都飛往s市參加夏令營,溫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落地時是下午,顧昀遲打開遮光板,溫然看出去,似夢非夢地感到恍惚,他離開這裡已經七年。
 

 下飛機後在機場餐廳補了頓午餐,兩人坐上車。途中溫然看著窗外,首都還是老樣子,原本就已是頂級發達的城市,因而反倒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看得有點累,溫然揉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手腕上的圖案:一個扁扁的橢圓,裡面點了兩點。
 

 “這是什麼東西?”他抬起手問顧昀遲。
 

 顧昀遲迴復著通訊器裡的消息,往他手上瞥了一眼:“什麼時候文的身。”
 

 “誰文身會紋豬鼻子?”
 

 “不是你嗎。”
 

 溫然甚至懷疑自己臉上也被畫了,立刻朝顧昀遲那邊靠了靠,探到主副駕中間的位置照後視鏡,照完才放心。
 

 開車的士兵目不斜視,緊抿著唇。
 

 溫然靠回椅背,扭頭看著顧昀遲的側臉,又看看手上的豬鼻子,最終還是沒有把它擦掉。
 

 半路在花店門口停下,溫然去買了一束淡粉色的康乃馨,又去隔壁便利店買了一隻打火機,隨後再次坐上車。
 

 一路駛向城北外,近一個半小時的路程,陽光從車窗外曬進來,溫暖而舒適,溫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沿途風景,直到進入山林景區範圍,他直起身,揣在口袋裡的雙手不自覺攥緊。
 

 到達半山腰,車子停下,顧昀遲拎著溫然的書包下了車,風很大且冷,他將大大的外套帽子掀起來扣到溫然腦袋上,溫然感覺大半張臉都被遮住,從地上的影子看,就像一棵尖尖的松樹。
 

 一人一樹走過一段碎石子路,腳踩上草地,下坡,走了幾分鐘,來到一片十分廣闊的地帶。溫然看見遠處那片開放式墓地,一座座形狀不一的墓碑靜靜佇立在黃昏下。
 

 “我自己過去吧。”他說。
 

 顧昀遲將書包打開,溫然從裡面拿出一疊紙張。
 

 “第二排右數第三座。”顧昀遲告訴他。
 

 溫然點點頭,抱著花獨自走向墓地。
 

 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有李輕晚的名字,遠處樹林沙沙作響,溫然注視著墓碑,在草地上跪下來,掀掉帽子,將康乃馨輕輕放在墓前,展開那些被風吹得劇烈抖動的複印件。
 

 原本有許多話想說,到了這一刻,卻好像無法開口傾訴任何。溫然用手碰了碰那塊冰涼的碑,低聲說:“媽媽。”
 

 “我、我複印了一些證書,給你看……我還寫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