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1l 作品

Chapter2 埃拉廣場

  “有人在母子樓劈開的牆壁中間發現了一具男屍!他的血像噴泉一樣染紅了牆壁。”胖廚娘的藍眼睛睜得大大的,恐懼像水一樣靜靜地從她的瞳孔流出來。  裁縫貝尼託嚇了一跳。  “據說魔鬼啃掉了他的下半截身體,鮮血噴出來,幾乎流淌成河啦!”  “天哪!上帝保佑!”裁縫貝尼託忙不迭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比起這倒黴鬼,自己總算保住了一條命,他又暗自慶幸起來。  “過去看看吧,大夥兒都朝那邊擠呢!”胖廚娘說。  “呃,會做噩夢的。我可不想去。”  胖廚娘撇了撇嘴,把自己胖嘟嘟的身體推入人潮中。  廣場西邊的母子樓早已被圍得水洩不通,不斷有新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湧進來,使得每個人的腦袋都像楔子,被牢牢嵌在其中,連扭動都成問題。人們的情緒好似沸水鍋裡的乒乓球,無論如何也打壓不下去,他們的激動大於恐懼。  老舊的母子樓原本是一體的,地震把這座塔樓從中間劈開,留下半人寬的裂縫,平時連野狗也不會鑽,不知何時硬嵌進去半個人,他的下半截身子不翼而飛。  擠在前列的人目睹了最慘烈的一幕:那人背對著奔騰而來的人潮,脖子上有幾道深深的傷痕,殷紅的血水已凝固。最駭人的是,他腰部露出森森的白骨茬,腰部以下的部分完全斷裂消失,血跡斑斑的地上凌亂地散落著他那被舔舐乾淨的骨頭。  胖廚娘擠進母子樓的背面,恰好面對著屍體因驚恐而變形的臉,那雙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子沒了。  “天吶,那不是雜貨店的啞巴嘛!”有人認出了死者。  “沒錯兒,我在侏儒藍儂家的雜貨店裡見過這傢伙,只會倆手亂比劃。”  “得趕緊給侏儒藍儂捎個口信呀!”  人群忽然被劈成兩股分開,喧囂聲逐漸平息,埃拉城以嚴苛出名的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以及幾位神職人員跟在後面。  天擦黑的時候,“老好人“旅館的女招待莫妮卡正忙著安排客人們的晚餐,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男人,他溼透了的黑色褂子皺巴巴地貼著身體,頭戴一頂無簷帽,骯髒零亂的頭髮遮住了眼睛。儘管他有意遮掩,女招待依然看得出他臉色非常不好,像大病初癒的人。  “住宿嗎?”女招待莫妮卡用行家的眼光迅速從上到下打量著客人,“你這是怎麼了?”  客人始終不肯把眼睛從頭髮下露出來,他低垂著頭,眼皮子也不敢抬起來:“掉進陰溝裡了。哦,我要住宿。”  娘娘腔,女招待莫妮卡心裡默默地想,她又瞥了一眼:他的帽子和頭髮是乾的。她笑容滿面地對這奇怪的客人說:“找對地方啦,這裡就像你自己的家,飯菜住宿包你滿意!”  對於“老好人”旅館來說,今天晚上可不太平。埃拉廣場上此起彼伏的抗議聲震破了大夥兒的耳膜,客人們咀嚼著又乾又硬的粗麵包和生蠶豆,喝著略微鹹了點的蔬菜肉湯,一邊議論著發生在母子樓的慘案,沒有人在意不用油煮的菜薊味道寡淡。  新來的古怪的客人則遠遠地坐在酒桶上,既不吃也不喝,也不參與其他客人的話題。  旅館的屋子裡還擠著一群雞、幾隻綿羊、一頭豬。似乎被廣場上的呼喊聲驚嚇了,幾隻母雞戰戰兢兢地在角落裡徘徊,“咯咯噠”叫個沒完;綿羊也哆哆嗦嗦地靠牆站著,無助地望著無暇顧及它們的主人。  店主彼得羅提著燈籠從黑乎乎的閣樓上小心翼翼地走下來,飛揚的灰塵嗆得他直咳嗽,他扛著一塊灰塵厚積的木板,正準備用它來支起一張新飯桌,耳邊卻聽到了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老闆,我可以住閣樓嗎?我不會少給你半個子兒的。”問話者雙目低垂,顯得很謙恭,原來是坐在酒桶上的新來的客人。  “那可不成,閣樓是堆雜物的地方,除了老鼠,從來就沒有住過其他生物,光是灰塵就夠你受的!再說了,樓梯又陡又不結實,萬一有個閃失我可賠不起!”旅館老闆彼得羅斷然拒絕了。  “讓我住閣樓吧,我受不了那些咯咯叫的母雞,再這麼下去我會扭斷它們的脖子。”客人堅持說,“我付雙倍價錢。”  旅館老闆彼得羅猶豫了,他暗自思忖,既然客人自願住進那鬼地方,幹嘛要拒絕呢?彼得羅又瞧了瞧這個怪人,理智告訴他這樣做是不明智的,於是堅決拒絕了客人匪夷所思的要求:“閣樓又黑又亂,倘若你不小心摔斷了腿,我可沒有半個子兒賠你。你還

是待在溫暖的客廳裡吧,大夥兒擠在一起要暖和得多。”彼得羅說。
  “我就要住閣樓!”客人頑固地堅持說,“你不答應,我就離開你的旅館,並告訴大家,我在這裡受到了不友好的待遇。”  “莫妮卡,馬上去閣樓,收拾出一塊睡的地方給這位客人,別忘了帶些乾草上去。”老闆彼得羅無可奈何地說,他衝一臉不悅的莫妮卡眨眨眼,似乎說,“這是個難纏的傢伙!”接著他又對客人說,“稍等,一會兒我親自帶你上樓,要知道那樓梯年久失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