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1l 作品

Chapter33 狼王蒼雪

  自從結婚後,小埃美莉娜就住在伯索公爵的宮殿裡,每日陪伴她的除了公爵夫人伊莎貝拉,還有克拉麗絲小姐,對這個天性樂觀的孩子來說,宮廷雜耍團裡的猴子遠比丈夫有趣得多。  埃美莉娜天資聰穎,年紀雖小卻極有教養,宮殿里人人都喜歡她,就連伯索公爵那樣乖戾暴虐的人也從來不找她的麻煩,這也算是件奇事。  一大早,埃美莉娜從花園裡捉了一隻綠色的小昆蟲,興沖沖地跑進一間無人的屋子,那裡靜悄悄的,沒有人會發現她逮住的小生靈。  她剛踏進屋裡,就被一口金燦燦的大箱子吸引了。她像貓兒一樣靠近箱子,向裡面投去好奇的目光,竟發現一顆人頭擺在光芒萬丈的金幣之上。  埃美莉娜的心怦怦直跳,仔細打量著那顆頭顱:伯索公爵臉色蒼白,眼睛眯縫著,眼瞼上沒有一根睫毛,下巴光溜溜的,也沒有一根鬍鬚。  埃美莉娜緊張極了,連小蟲子逃走了也沒有發現。  “您要去見上帝了嗎?”她小聲問,生怕驚醒公爵。  那顆腦袋上的眼睛睜開了,驚愕地瞪著埃美莉娜,嘴角的線垂下去了:“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公爵狐疑地四下裡望了望,然後把脖子從金幣堆裡露出來,原來公爵沒死。  埃美莉娜一顆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您為什麼躺在這裡面?暖和嗎?”埃美莉娜用她那稚嫩可愛的童聲問。  “當然!”公爵覺得這問題很有意思,“金子可以熨平心裡的褶子,就像女僕給你熨燙裙子那樣。”  “我能拿一枚嗎?”埃美莉娜仰著頭問。  伯索公爵猶豫了片刻:“當然可以,但你得告訴我你要拿它做什麼。”  “等亞歷山德羅先生來的時候,我會把金幣交給他,僕人們說他心裡有疙瘩,所以才不肯來拜訪我們。我想,它可以幫助他熨平那個疙瘩。”埃美莉娜認真地回答。  “誰說的?”公爵發怒了,一下子坐起來,箱子裡的金幣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聰明的埃美莉娜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拿起一枚金幣跑了。  從那間屋子裡傳來公爵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埃美莉娜突然意識到,自己抓的蟲子逃走了。  伯索公爵總算還清了奧比奇家族銀行的債務,心裡卻並不那麼痛快。雖然把土地賣給外國人這種事,他並不是埃拉公國第一人,可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他從箱子裡爬起來,假裝自己是棵搖錢樹,他抖了抖身體,金幣嘩啦啦落下來,這感覺真他媽的瘋狂!  他馬上把土地的事拋到九霄雲外,精神抖擻地迎接新的太陽。還別說,今天的太陽都像金子做的,明晃晃地掛在天上,異常耀眼。  這耀眼的陽光並沒有落在藥劑師焦阿基諾的身上,經過公眾法庭再次開庭審判,他被判定殺死公爵寵臣本維努託,將被處以絞刑。  藥劑師焦阿基諾被毫不留情地扔進死囚牢房,等待命運的繩索套牢他的脖子。他站在冰冷潮溼的死牢裡,絕望地感慨命運的不公,忍不住掩面痛哭。  “捨不得自己,還是捨不得女人和金錢?”從黑暗中傳來一個嘶啞的男人的聲音——終日不見陽光的、發黴了的聲音。  “誰?”藥劑師警惕地四處尋找,但什麼也沒看到,死牢裡只有他自己。想起這兩天遇到的一連串倒黴事,藥劑師不禁苦笑,“快死的人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終極不過一死!”  “我在你隔壁。”還是那嘶啞的聲音。  藥劑師摸了摸牢房的牆,石頭牆體非常厚實,能感覺到牆上有道細細的裂縫,聲音就是從裂縫裡透過來的。他試圖從裂縫看清隔壁牢房裡的人,但根本辦不到,兩邊都是一團漆黑。  “呆在這裡太久了,我不僅是瞎子,還是聾子,再沒有人跟我說話,我會變成啞巴,變成一塊發黴的石頭。”那人說。  藥劑師懶得理,他滿心都是繩索勒緊自己脖子的場景,痛苦灌滿了他脆弱的心。  他想,假如那晚他沒有把毒藥賣給那個鬼鬼祟祟的訪客,自己這會兒在做什麼呢?應該像以往那樣,煮野菜充飢吧?難怪第一次吃肉時,吃到嘴裡的肉竟不香,那是拿命換來的。  “你不想說話,那我說給你聽吧!”那人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放過藥劑師,“我叫弗朗西斯科,是個手藝不錯的車輪匠,我相好的女人叫沙爾達,她是個騷娘們。  “不過,她差點被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那個老東西當成女巫給燒死,還是我出錢悄悄把她從監獄裡弄出來的。”  弗朗西斯科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在聽嗎?如果你不愛聽,我跟你講一件非常驚悚的事,保

證你從來沒聽過。”
  藥劑師想,還有比看見一張會說話的人皮更驚悚的事嗎?他靠著牆坐著,閉上眼睛,不再理會隔壁那個神叨叨的無聊傢伙。  “我是栽在一條狼手裡的,它殺人,我背鍋,就這麼倒黴!那晚,我在‘魔鬼的小口袋’裡快活,那可是埃拉城最有名的妓院,沒去過的簡直算不得是男人!”弗朗西斯科說,竟然有幾分得意。  藥劑師的頭腦立刻清醒無比,像被人澆了一盆涼水,他急切地詢問:“你說什麼?一條狼?”  “對!”弗朗西斯科趕緊繼續說,“那晚真銷魂,美女們個個都很風騷!後來我不知咋回事,就跟一個混蛋幹架了,那混蛋後來被幾個女人帶到樓上去了。”  自稱弗朗西斯科的人聲音微微發顫了,“你能想象嗎,與我打架的竟然是一個狼人!狼人把一位妓女開膛破肚,妓女死了,狼也逃跑了,我卻被安德里安老頭兒判了死刑!他硬說我是殺人犯!  “天殺的,我恨不得宰了那宗教審判官!我就這麼一直被關在鳥籠子裡等死,睡覺也得站著,真遭罪!  “據說,狼人被妓女從背後捅了一刀子,傷得不輕。審判時我侄子馬特里諾也在場,在場的還有其他四個人,可惜他們死啦!被公爵割了舌頭!”  藥劑師的腦袋像被轟炸過了似的,無數碎片在飛舞:狼脊背上紅腫流膿的傷口,張開嘴說話的人皮,被吞掉內臟的妓女,明晃晃的匕首……  “我的上帝啊,”藥劑師焦阿基諾想,“這個人不是也看見了披著人皮的狼嗎?來找我療傷的那條狼,不就是因為背部刀傷嚴重導致發燒的嗎?難道這個人是上帝派來救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