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叫劉可樂 作品

第五十章 噫,好,我中了!

 京中養鴿,二十隻為一鴿棚。一棚分兩群或三群。
  三對鴿或五對鴿為一鴿群。所謂“三五成群”典故正出於此。  裹鴿子的地痞們,通常少則有兩三個鴿棚,多得有十個鴿棚。  五百多地痞,加起來恐怕得養了五萬只左右的裹鴿。  傍晚時分,壯觀的一幕開始了。  地痞們已按林十三所言,在自家裹鴿的鴿尾上刷了豌豆糕漿。  日暮時分,他們各自在家裡打開鴿棚,拿著帶著彩條的木棒拼命揮舞。五萬只裹鴿從京城的四面八方飛向天際。  鴿鳴聲響徹雲霄,傳遍京城,甚至驚動了西苑的嘉靖帝。  嘉靖帝對侍候他的黃錦說了幾句:“怎麼今夜京城的鴿鳴聲這麼重?著實悅耳的很。讓百鳥房關嚴了鴿籠,省得朕的御鴿被野鴿裹了去。”  嘉靖帝哪裡能想到,今夜京城這場鴿鳴狂響,是他的家奴——錦衣衛中一個小小校尉搗鼓出來的。  林十三和孫越坐在飛奴店後院的小銀山邊,坐等有人前來交鴿領頭彩。  鴿子劉的小妾“大白鴿”殷勤的給林十三和孫越倒茶、端果子盤。時不時給林十三拋個媚眼。  林十三不為所動,恭敬的一口一個“勞煩嫂子”。  “大白鴿”見他不解風情,轉而朝著孫越拋媚眼。孫越饞得哈喇子都快淌出來了,二人的眼神短兵相接,簡直稱得上天雷勾地火。  林十三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大白鴿”這才扭著腰肢離開。  孫越低聲道:“確實白啊。”  林十三罵道:“別胡說八道的。朋友妻不客氣......不可欺,這是做人的原則。”  孫越涎笑道:“徒弟我也就是過過眼癮。”  林十三問:“你家裡又不是沒有。何苦饞別人家的?”  孫越哭喪著臉:“我兩歲時我爹給我娶了二十四的童養媳。那母老虎今年都快四十了。”  “我要有師父你的財力,死活娶個狐狸精似的小妾。”  二人從傍晚一直等到了子夜時分。  林十三靠在小銀山邊打起了盹兒。  孫越趴在桌上鼾聲如雷,涎水流得像一條大河。  與此同時,城北的一棵白楊樹上,樹頂枝岔間有一個野鴿子窩。  白羽弓尾鴿跟一隻野母鴿你濃我濃,好不親熱。  前日它在賢良寺上空盤旋,偶遇了這隻熱情似火的野母鴿。饞的它立馬尾隨。二鴿在這棵白楊樹上喜結連理。  白羽弓尾的習性是夜間覓食。它戀戀不捨的離開新婚鴿妻,飛出鴿窩。  就在此時,一群鴿子從它身邊飛過。它從這群同類身上聞到了濃烈的豌豆味兒。  豌豆是它的先祖在南洋老家最愛的珍饈。  本性壓倒了對新婚鴿妻的眷戀。它竟混進鴿群,跟著這群鴿子越飛越遠.......  南城,大糞巷。  大糞巷乃是京城糞工們的聚居地。糞巷南頭有個破敗不堪的小院。  院中住著一個二十多歲的鍋伙底層嘍囉,蔣田養。  蔣田養往上數四代都是糞工。打永樂朝起就跟臭大糞打交道。  他十六歲時,父親掉進糞道內活活淹死了。他暗自發誓,這輩子一定要擺脫大糞,出人頭地。  於是他拜了引路師父,進了鍋伙。  鍋伙說不好聽就是地痞,雖平日裡能招搖過市、吆五喝六。但大糞巷的街坊鄰居都在背後戳他的脊樑骨。  我們大糞巷可都是規規矩矩憑力氣吃飯的人。怎麼就出了蔣田養這個敗類?  蔣母也對他加入鍋伙的事大為憤怒:小兔崽子,不走正道!  鍋伙的底層嘍囉,其實賺不了幾個錢。  引路師父看蔣田養可憐,便提議讓他裹鴿子,並傳授給他裹鴿子的技藝。  裹鴿子得先養一群鴿子。蔣田養拿出糞行賠給他家的人命錢,買了半棚鴿子。  蔣母得知此事,直接氣得把眼睛哭瞎了:那可是你爹用命換來的錢。你拿你爹的命換了一群鴿子?  蔣田養耐心給母親解釋:我拿我爹的賣命錢換來的不是一群鴿子,而是咱家翻身的機會。  這四五年來,蔣田養的運氣很差,從未裹到過名貴的賞鴿或信鴿。  裹得那些野鴿、家鴿換來的小錢,僅僅夠他跟瞎娘填飽肚子。  但蔣田養不相信自己一輩子都是一條賤命。他堅信自己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不信一世穿窟窿!  此刻,蔣田養站在自家鴿棚前,靜靜地等待著裹鴿群歸來。他夢想著那群心肝寶貝能裹回一隻羽如白紗、尾如弓箭、嘴如烈火、眼如黃金的鴿子——白羽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