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明天下屬於誰?
朱雲峰又給了自家祖宗一刀,然後繼續說道:“二祖吸取教訓,於是削掉了藩王的兵權,但又不敢真把所有藩王都處理掉,便只能保留他們的封地和食邑,讓他們安心做富家翁,並且對於所有朱家宗室都會發放俸祿,讓他們衣食無憂。”
“這樣的情況下,宗室沒有權力,手裡卻很有錢,導致他們就玩命地生孩子,到晚明的時候,根據《萬曆起居注》記載,人口就已經達到20萬。”
“這麼多人每年要發放的俸祿是個天文數字,但宗室是不會對大明朝廷感恩戴德的,他們認為這是他們應得的,是祖上的榮光,並且朝廷因為沒錢也經常剋扣他們的俸祿。”
“然後就是宗室還被限制,無法自謀生路。所以底層宗室自然不會認為大明朝廷屬於他們,甚至還會對大明朝廷嫉恨,又不給他們飯吃還不給他們活路,換做是太伯爺,你面對這樣的窘境,會對大明有歸屬嗎?”
這句話頗為誅心。
朱標看了眼裡面書房中略顯顫抖的那個背影,只好說道:“不會。”
“那就是了。”
“可底層宗室不會,那些上層宗室呢?”
“就更不會了。”
朱雲峰搖搖頭道:“那些藩王覺得,說我有幾百萬畝地,實際上都是折銀計算,我從來都無法派人去核查,參政議政更是想屁吃,每天除了在家生孩子,什麼事都幹不了,連城都出不去,甚至想給祖先掃墓都不被允許。”
“正德十六年,榮王世子朱厚勳、次子福寧王朱厚熹想出城祭掃亡母劉妃,武宗以祖制有限,不得顧其私情。成化十六年,趙王奏請出城為母送喪,憲宗命趙王不許出城,只能出門而還。萬曆二十三年,晉王敏淳疏乞出城祭掃祖墓被禮部駁回。”
“明史專家趙毅教授在《明代宗室初探》和《明代宗室人口及宗祿問題》當中說過,朱元璋不信任別人,相信只有兒孫們最可靠。於是把二十多個兒子分封到全國各地帶兵世代鎮守,對內藩屏拱衛皇室,剷除奸臣鎮壓叛亂造反,對外抵禦外國異族入侵,用心不可謂不良苦,思慮不可謂不深遠。”
“可這又是一個雙刃劍,說來說去還是人性的複雜和貪婪,掌握了兵權的親王們不肯知足常樂安份守己,動不動就野心勃勃蠢蠢欲動,想要造反當皇帝。皇帝對手握重兵的親王們也是疑慮重重難以放心,這樣發展下去皇帝和各地帶兵親王成了敵對關係,先有燕王朱棣造反成功,後有寧王朱宸濠、安化王等造反失敗。這就完全違背了朱元璋分封的良好初衷。”
“最後就是削藩,把藩王的兵權全部撤除,並且加上一系列限制措施捆綁得死死的,二王不得相見,親王就連出城踏青遊玩都不行,不準當官、不準當兵、不準種田、不準經商,什麼都不準幹,二百多年下來活活的把幾十萬皇族宗室憋悶成囚徒,任何能力本領都沒有,根本沒有辦法保家衛國,在明朝末年被賊寇和滿清屠戮殆盡。”
“可以說藩王就像是被囚禁起來的罪犯,你們說說,哪怕我錦衣玉食,卻沒有自由,做任何事情都被限制,會對大明朝廷感到心有歸屬嗎?”
他看向朱標,然後目光又掃了眼朱棣發出靈魂拷問。
朱標默不作聲。
“看來你們心裡應該有答案,而這還是大明的宗室,對於百姓來說,更不會對大明有什麼歸屬。”
朱雲峰搖搖頭道:“先不提有明一朝,藩王殘害百姓,官員殘害百姓,甚至將領也殘害百姓,殺良冒功。即便是朝廷也對百姓橫徵暴斂,苛捐雜稅無度,特別
是遼東地區,以至於當地有“生於遼不如走於胡”的說法。”
“顧城教授在《明末農民戰爭史》當中說,宗室諸王、勳威、太監、官僚地主紛紛佔田,以致土地兼併嚴重,加之天災不斷,百姓民不聊生,童稚輩及獨行者一出城外,更無蹤影。後見門外之人炊人骨以為薪,煮人肉以為食,始知前之人皆為其所食。而食之之人亦不數日面目赤腫,內發燥熱而死矣。”
“國內本來就天災人禍不斷,百姓活不下去,大明還要不停徵遼餉,反之那些士紳則免稅,士大夫們享受著特權,百姓看到這樣的情況,你們說他們會對大明有歸屬嗎?”
屋子裡已經很安靜,沒有人說話。
“然後就是士兵,士兵當兵打仗是為了養家餬口,或者是為了報效國家,可明朝的士兵有餉嗎?沒餓死就算不錯了,規定的錢糧到手不到三分之一,上面貪了大半,我憑什麼出生入死?”
“衛所更是已經糜爛,衛所的官兵只能算是上級的打手或者奴隸,平時給上級幹苦活勞役,還沒有工資領,那點微薄的俸祿全被貪走,沒造反就不錯了還維護大明?”
“王毓銓教授在《明代的軍屯》一書當中就指出,明代的衛所士兵很多都是被強迫充當軍役,而且他們無法免除軍役。雖然他們的職責應該是保家衛國,但實際上是缺乏人身自由的人戶,對皇帝和上級有濃厚的封建人身隸屬關係,主奴關係,成為了少數人的生產資料,上級對他們盤剝無度,使其苦不堪言,你們說說衛所士兵在意你大明江山嗎?”
“接著是士紳,士紳會說今天的一切都是我應得的,我辛苦努力考上舉人進士,吸引百姓來投獻,我為什麼要納稅?朝廷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張顯清教授在《論明代官紳優免冒濫之弊》當中指出,官紳階層貪婪無厭,採用各種手段衝破法定限制而實行法外無限制優免。將稅賦徭役轉嫁給百姓,對於他們來說,朝廷亡了,無非就是換個主人而已,只要保證他們的利益就行。”
“還有文官,文官會想,江山是姓朱的,關我什麼事?我俸祿又低,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太監和錦衣衛天天對我起壞心,太祖時期就大肆殺戮文官,把文官當狗一樣宰。為官一任,不過幾年時間,升遷也非常不公平,有能力的人升不上去,能升上去的都是各黨派走狗,我還不如多貪汙點錢,早點買地享受生活,為什麼要累死累活為大明江山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