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出發點是壞的，但執行好了

 有了莫洛薇這個次級議員的存在，在黛爾蘭幹絕大部分事情都不會有阻力。　　初等學校的開辦沒有什麼相關組織來為難，甚至有黛爾蘭海事大學的幾位行政教師十分好奇地跑來觀禮。　　他們代表海事大學的校長和部分對此表示摸不著頭腦的貴族。　　畢竟自古以來，教育這東西向來是被貴族和教會壟斷的。　　今日路燈報在貧窮骯髒的工廠區突然開辦了一家初等教育的學校，這無疑是一件微微有些出格的事，但稱不上罪大惡極。　　聽說舊大陸其他部分國家，也有此類面向兒童的強制教育。　　一名眼眶深深凹陷，睡眠嚴重不足的男人站在教室外，同姜秦握手：“姜秦先生，你好，我們代表黛爾蘭海事大學校長，向你送來祝賀。”　　姜秦人的眼前人，他在舊大陸西邊這塊地小有名氣：　　“斯內克先生嗎？我聽洛夫提過你，關於你對幼女形象的開宗立派的畫法，我深表認可。”　　“你也是志同道合之人？”斯內克突然來了興趣。　　關乎鑽研幼女油畫這件事，哪怕是在如今蒸汽滾滾的黛爾蘭也很難被接受，這稍顯變態。　　但奈何斯內克的技法確實高超，任何看過他畫作的人都很難給出惡評，甚至還會偷偷欣賞斯內筆下特有的透肉白色過膝襪。　　姜秦一副人面獸心的模樣，頗為紳士道：“我或許不是志同道合之人，但可以求同存異，我也喜愛任何美好之事。”　　“果然，喜愛美的人就沒有壞傢伙，這趟拜訪竟有意外之喜。”斯內克握拳拍在胸口，“您雖然不會畫畫，但比洛夫腦子靈活。洛夫分明有極好的繪畫天賦，但他就是不願意來向我學習。”　　洛夫剛剛忙完工廠的人員調配，來到教室外，聽到這話他耿直道：“斯內克先生，哪怕你現在頗有名氣，一幅畫能賣多少錢？”　　“咳，沒必要將藝術與金錢等價。”斯內克立刻反駁道。　　洛夫和他也是老熟人了，關於一些染料的事二人也有過探討，就直言直語道：　　“就是根本賣不到錢了，就連你自己也是在海事大學教授建築設計而非油畫。我聽說畫家只有死了，他的畫才會值錢，我還不想被餓死。”　　“而且你沒有貧困潦倒但依舊沉迷藝術的人設，這讓以後的收藏家怎麼給你編故事抬價。”　　斯內克有點受不住了，他急忙打斷，轉開話題：　　“好吧好吧，我今日不是來討論這些的，我只是幫院長帶句話，他很好奇你們學校都教些什麼，他很感興趣。”　　黛爾蘭是座獨立城邦，地方不大，只有海事大學唯一一座大學。　　其校長是個不怎麼摻和議會鬥爭的純粹學者。　　他早聽說路燈報在嘗試推行初等教育，總體持認可態度，也好奇它們是否能解決海事大學現有的麻煩。　　海事大學的新生入學年齡在十五歲，五成是貴族，跨國商人子嗣，五成是一些新律師，機械師，煤鋼經銷商等新中產的孩子。　　一般來說，只要能通過入學考，海事大學就不會在身份上為難學生，平民的孩子也是有的，只要他們能負擔得起高昂的學費。　　目前的問題在於，這些學生大部分都是通過各種各樣的家庭教師教導。　　有很多基礎性的東西，比如自然科學上的某些單位，數學慣用的符號，關於一些神學家的解讀都有歧義，而且學的東西也不算全面。　　這導致入學考試出題和批閱成了大麻煩，摻雜了極大主觀因素，會漏掉一些不錯的學生。　　又因為各人學習進度不同，海事大學常常要專門花費一年時間規範分類學生基礎，甚至還要反過來教導一些比較初級的知識。　　這讓某些課程變成了初等學堂，大大違背了海事大學的精英理念　　所以今日斯內克來，就是好奇路燈報附屬學校能否解決這個麻煩，為海事大學提供更多的優質生源，提高黛爾蘭整體教育水平。　　蒸汽時代，各處都是巨大利潤，技術員和學者的缺口增加，知識下沉道到部分市民是客觀需求。　　且黛爾蘭也一直是個開放商業城邦，內城市民比其他封建王國稍微金貴點，這也是為隨時可能到來的戰爭考量。　　畢竟填線炮灰少，那單兵綜合素質就要高。　　姜秦很樂意和海事大學合作，他詳細地回答道：　　“理論性的課程在神學，文學，數學和自然科學與機械應用，不算多。大部分是實踐課，也算是因地制宜，我們會請一些熟練，紡織女工，印刷工人，皮革匠人，讓孩子們出了學校能直接對口到工廠當熟練工，無縫銜接。”　　斯內克頻頻點頭，進一步問道：“入學時間大概在什麼時候？”　　姜秦可惜道：“兒童至少七歲，一週上三天，沒有強制畢業時間，有許多孩子因為家庭原因，長大些就要幹活，理論課程是讀不完的。”　　“清一色都工人的孩子嗎？”斯內克看向教室內那些對學校充滿新鮮感但髒兮兮的孩子，感慨許多。　　“是的，主要面向整個考垂區有一定職位的工人，路燈報在考垂區有不錯的招牌，他們願意把孩子送來。”姜秦拿來一張課程表和臨時編纂的課本遞給斯內克。　　時間比較緊，這些課本本質上是各種典籍的文摘，以及一些早就有流傳的識字用啟蒙讀物。　　“看起來有些亂？”斯內克大體瀏覽這些典籍，主要焦點在一些基礎符號的運用上。　　姜秦點頭道：“課本都是喬西亞臨時找來，暫時用不到，我們主要目的還是在教導識字，這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　　斯內克表示可以理解，對於兒童來說，認字才是首要。　　不過他表示，希望姜秦一定程度上減少神學和文學課程的佔比，以免惹得某些古板學者的反對。　　依照黛爾蘭的法律，海事學院是一切學校和家庭教師的上級，表示願意承擔教材方面的義務，並派遣一些教師。　　藉此機會，海事學院打算徹底整頓混亂的符號體系和某些爭議內容。　　若是直接在大學直接推行會有極大阻力，但放到初等學校就能輕鬆不少。　　斯內克之後還表示，若是路燈報能成功，校長也可以幫忙遊說許多議員，加快初等教育的法案，開設更多學校。　　將斯內克送走後，洛夫和喬西亞都都露出一副聖哲般的姿態，感覺自己這輩子已經值了，死後必然能升入耶安的天國。　　姜秦沒掃他們的興致，只是他們可能忘了，開辦學校不是路燈報本意，路燈報沒有做慈善的屬性。　　一開始的目的只是為了方便清理鼠化童工而進行統一管理，默許並參與那筆不能見光的買賣。　　現今能獲得海事大學的支持屬於驚喜中的驚喜。　　出發點是壞的，但執行好了。　　這樣看來，本身就有傳媒屬性的路燈報不是不能深入這個一片藍海的教育產業。　　當然不是為了做好事，而是本能且不受控地搶佔更多潛在市場，無止境的膨脹自身體量，謀取鉅額利益。　　至於究竟要到哪一步才是個頭，沒人說得清。　　路燈報是各成員欲求的具象產物，但在它發展過程中，又似乎反向捆綁異化了其每一個成員。　　已經說不清楚誰才是思想主體，但沒人在意，這只是很小很小的事。　　路燈報的優點就是從不自省，也從不自我懷疑。　　它只需要無止境的晉升。　　……　　一個月後，路燈報的一切都步入正軌。　　報刊傳媒，初等學校，處理鼠化童工等都有不小的進展。　　黛爾蘭議會的議員們都很清楚，在伯爵的默許中，一個年輕的團體在冉冉上升，並逐步變得巨大。　　只是姜秦自己明白，路燈報終究根基不穩，人手也嚴重不足，與黛爾蘭那些傳承已久的團體組織還不能比。　　春季已經到來，煤煙依照慣例籠罩整個黛爾蘭，疫病在滋生，又很快被撲滅。　　黛爾蘭伯爵和霍曼耶夫已經進入了漫長而艱苦的拉鋸戰，為了保證忠誠，雙方指縫間都不得不漏出更多的利益來購買議員們的忠誠。　　議員們也會將這些利益漏向他們的團體組織，一層一層的滲透後，整個黛爾蘭反而比以前變得富裕。　　當然這一切和工人無關。　　……　　亞寧山脈，查家城堡。　　戴查躺在病床不能動彈，那場海戰，伯頓對他造成的傷害極重。　　內臟多處出血，脛骨、胯骨、肱骨、大部分肋骨都因為被伯頓的巨力砸斷。　　那把鏽蝕彎刀上還塗了毒，由洛夫精心調配。　　若非查家子爵花了大價錢請了一位六環巫醫來，他早就該毒發身亡放進棺材聽教士唱歌。　　幾名海事大學與戴查交好的同屆生常常來看望他，他們曾經同屬於一個大學社團，都是頗為優秀的畢業生，有遠大理想。　　這些朋友和戴查說了路燈報的事蹟，整體是正面的，這讓戴查心中苦澀，隱約理清了因為自己過於激進而鬧出的亂子，這麼看來路燈報當初也只是為了自保。　　只是那天海戰時，戴查最後的餘光曾看向船艙內，他注意到了那個嘴生尖牙的吸血鬼，以及那個帶著面具的男人。　　那個男人身上有硫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