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杏 作品

1 登舟北上

 還有一人搖頭道:“這也罷了,這榮大郎讀書趕考的錢,大半盡出自沈氏的嫁妝,如今榮大郎得了秀才功名,竟要將糟糠妻休棄,還不願歸還嫁妝,本就理虧,幸好沈氏請來的老訟師伶牙俐齒又熟通律法,替她將剩餘嫁妝要回,否則這惡婆母也不會如此氣急敗壞。”

 原來如此,果然可憐。那官人望著那漸漸駛遠的驢車,聽得連連點頭,又瞥了眼站在巷口仍舊叉腰大罵的肥胖老婦,鄙夷不已。

 那些不堪的喧鬧早已被沈渺拋諸腦後,離開那巷子後,她便歪在驢車上,烏黑飽圓的眼裡哪裡還有一絲淚意,她側過還掛著些微病容的小臉,默然去瞧那秦淮河上絲竹陣陣的花船,還有兩岸千絲萬縷的柳條垂落在河面,岸邊酒肆茶館鱗次櫛比、客座滿盈,果然盡顯繁華旖旎。

 最後看一眼罷了,這可是原主搭上了一生的地方。

 “沈娘子,南津渡便在眼前,你且在車上安坐,我去替你尋個扛行李的腳伕。”車把式說著勒停了健驢。

 如榮大娘這般吃絕戶謀嫁妝的惡婆婆在程朱理學尚未醃入味的宋朝也是十分少的,這今早臨時僱傭來的車伕顯然也聽到了她那些悽慘的故事,對她似十分憐憫,竟主動替她奔走起來,沈渺眼眸微微一彎,軟聲道謝:“奴家這廂謝過了。”

 “欸,不謝不謝,你也是個可憐人。”

 沈渺並不打算在金陵過多逗留盤桓,自打穿過來,她便打定主意要儘快從原主的夫家脫身,更何況那榮家也不是什麼難以割捨的金窩銀窩,不過是個火坑罷了!

 因此榮家要休妻正中她下懷!沈渺在柴房裡“養病”的那幾日,便將原身的記憶來來回回篩了好幾遍,確定了這個時代是個與她認知中有些不同的大宋:宋太祖時期,朝廷便以金銀贖買回了燕雲十六州,之後也並非兄終弟及,宋太宗竟是趙匡胤的長孫趙惟正。

 故而此大宋繁榮而強盛,雖還有外患,卻無靖康恥亦無滿江紅。在原主的記憶裡,金陵城是江南最昌盛之地,商賈易貨之事極為發達,田產、借貸之事更是頻繁,貿易糾紛便也多,訟師這個行當在

金陵如茶館食肆般常見,金陵甚至還有專門為教授訴訟而開設的私塾,被稱之為"訟學",這也是沈渺趁榮大娘出門打牌便能輕易請到一個訟師的原因。

 而且,依照宋律,女子被休棄並非主動休夫,便不必挨板子坐牢,且要回嫁妝也不會被苛責,反倒侵吞嫁妝的夫家會受世人鄙夷,哪怕鬧到官衙也難以偏袒這樣貪婪的人家。既然如此,她可不像原身,自然也要叫榮家脫一層皮才行!

 榮大郎是個任由母親作踐妻子的媽寶軟蛋,在原身的記憶裡,這榮大郎甚至還常在母親房裡睡!又不事生產,若非娶了原主,哪有這樣輕省的日子過?宋朝有厚嫁之風,即便只是小商戶出身,當年原身的陪嫁也有百貫。

 只不過這孩子缺心眼,嫁妝不知曉攥在手心裡,好叫榮家俯首帖耳,反倒乖乖拿出來供榮大郎讀書、貼補家用,還盡心奉養家裡那母大蟲!如今要回來不過十之一二,但好歹還有二十三貫錢,足夠她回到汴京了——沒錯,原身是汴京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