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動了情
赤日當空,白玉浮玉,夏日的陽光鋪在水面上,映得滿湖碎金。
沈沅槿握著扇柄的手收攏了些,動作微頓。
道道金光之下,陸昀束髮的紫金冠有些刺眼,沈沅槿下意識地抬手拿團扇擋了擋,廣袖微墜,露出一段如玉的皓腕來。
“郡王。”沈沅槿屈了屈膝回他一禮。
陸昭凝眸打量著他,觀他面上隱有幾分頹意,因問道:“此間山溫水軟,今日好容易得空,二兄怎的不與人吃茶賞景去,莫不是心中還記掛著那樁案子?案子雖重要,身子也該顧及著,倘若悶出病來,可還怎麼替人申冤呢。”
她口中那樁案子,大抵就是這幾日鬧得沸沸揚揚的薛琚殺妻了;聖人還未做出聖裁,是以刑部和大理寺對此案亦未有定論。
沈沅槿收回手,慢悠悠地扇著風,思忖良久後,偏頭去看陸昭,啟唇問道:“二孃方才說得可是青州的那件案子?”
陸昭放緩步子與她對視,平聲道:“正是呢,這樁案子驚動了聖人,想來三娘在府上也聽人說道過吧。”
沈沅槿朝她頷了頷首,卻是又默了一會兒,雙目平視前方周垂的綠柳,眸子裡透著堅定,改了稱呼:“妾以為,陸司直質疑此案乃是出於一片赤誠的愛民之心,實無半分錯處,又何必困囿於人言?倘若不法之人可以利用律法的漏洞來避開刑罰,於受害者而言,這世上還有何公正可言?此事不論結果如何,陸司直並未對其視而不見,且如此費心勞神,擔得起問心無愧四個字。”
問心無愧。陸昀猛地抬眸,烏眸因她的話語煥發光彩,心上似有一股暖流掠過,煩憂散去大半。
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
於此案上,他從未有過半分私心,只想還死者一個公道,他所做的一切,皆無愧於心,更不必愧於人。
她雖為女兒身,卻有這樣通透的氣量胸襟,這世上的大半男兒怕也不及她半分。陸昀喟嘆一番,旋即舒展眉心,朗聲與她道句謝:“勞沈三娘悉心開解,某受教了。”
他的聲音不似先前那樣頹然,想是將她的話進了進去。
沈沅槿謙和道:“妾不過是有感而發,算不得悉心開解,陸司直言重。”
他二人的對話,陸昭在中間聽得真切,但見她手上打扇子扇風的動作一頓,繼而瞥了瞥身側的陸昀,又將目光落到沈沅槿的身上,心底生出一絲朦朧之感。
二兄丰姿英俊,沈三娘天生麗質,旁的暫且不論,單從相貌上來看,是極相配的。
他從前於男女一事上從不上心,院裡不安分的婢女都叫他打發到別處去了,無一通房妾室,唯對這位沈三娘,似乎格外不同,那日在城郊的馬場上,是二兄提議去林中閒步,而後遇見沈娘子;
茶會那日,二兄叫人將沈三娘喜歡的山茶從他院裡搬至水榭,後又在園子裡讓沈三娘抱了枳奴;而這一回,二索性不去尋素日裡交好的男郎,反來她和沈三娘這邊,這一切的一切,仔細想來,不是為著沈三娘,又是為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