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飯加點糖 作品

第1章 烏溪河

 阿孃跟我一樣是船上生烏溪坡長大,她才真正不是她爹的孩子,她爹來的次數不多,為數不多的次數里,見她一次打她一次。

 她母親看了沒辦法,只好約定不給他來了,每個月捎錢回去養家渡口,這不老太太沒了兩個月。

 也就兩個月沒往家裡捎錢,老頭怒衝衝的攆來教訓,到了烏溪坡才知道,賺錢的人已經不在了,便宜的丫頭還自作主張嫁人登記了名字,一切都已經木已成舟。

 老頭氣的脫鞋給閨女一頓好打,問她為什麼不回去報信?

 打完拿了閨女所有的錢跑回村,叫來了三個大兒子,又給閨女一頓爆錘,把她趕下花船,把花船租給別人用,以此用船租渡日子。

 不回去報信的事,老頭真是冤枉了阿孃,不是她不願報信,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家在哪。

 她不像我,出生自帶記憶而來,能睜開眼睛時,就目睹了她做船孃受的苦楚。

 我剛學會說話時,用我紅的刺目的正義感爆棚心,一本正經的勸誡她別做船孃了,迎接我的不是欣喜和慈愛,及孃的崽崽懂事了!而是一頓一頓又一頓的毒打。

 隨著打罵的過程,我在阿孃嘴裡總能聽到。

 我短命鬼,我死鬼爹喪命鬼,我沒良心的姥爺,和沒有血緣關係的阿舅們是魚鬼、蝦鬼、病爛鬼、砍頭鬼等等,反正所有的鬼,都跟阿孃沾邊的人佔齊了。

 阿孃長得漂亮心氣高,被搶了船便發誓要自己買一隻,她的這些優點,我一樣都沒繼承到,我反倒是繼承了死鬼陳鼻子的優點。

 我長相普通,普通到我掉在烏溪坡的人流裡,阿孃不大聲喊我短命鬼,她都找不到我。

 但是我很叛逆,僅僅只對她一個人叛逆,她幾乎每天必乾的事就是打我,因為常年打我,手都打的起繭子了。

 阿孃確實對自己夠狠!年紀輕輕在烏溪河上闖大了花七娘的名字,四年間,除了交各種稅賦還兼顧養家渡口,就這她還愣是攢了錢,給自己重新買了條花船做主,告別了寄宿不能見夫君的日子。

 十九歲時買了船跟陳鼻子去登記,歡喜的讓他上船住了十多天,享受了自己也是有家有夫的日子,後面該掙錢還是掙錢。

 二十歲時陳鼻子上船留宿,睡到半夜被阿孃的恩客,直接差人扔水裡趕下去,從此以後他就沒能上過船,也就是那個半夜裡有的我。

 我出生被送回青牛村,陳鼻子讓寡婦給我丟去草叢裡自生自滅,然後讓人帶信給阿孃,說我叫夭娘,一個出生就要死的娃。

 送我回去的人,當時看陳鼻子不想要我,她偷偷的留了心眼,悄悄跟寡婦去了野地撿回我,抱著我回去找了阿孃,還拿到了二百個謝錢。

 打那後,船頭這邊一雙繡花鞋外加一個我,船頭那邊船艙裡是阿孃,稍微大點能下船了,我就摸爬滾打在烏溪坡生活了。

 至於我鎖骨上的長疤,是阿孃二十六歲那年,被孫保頭上船虐待的昏死過去,我看了暴怒,扔了阿孃船頭上的繡花鞋。

 被來拿錢的陳鼻子看見了,當時薅著我的腦袋,給我打的鼻口竄血,又因為多年積壓野種的恨意,不管抓著什麼東西都瘋狂的賞給我。

 他打瘋魔了看見手邊的燭臺,拿起來對著我的脖子,打算給我送走餵魚的,不想我命大掙扎他劃錯了地躲過死。

 然後我阿孃醒了,抓起大棒子一棒打他頭上了,血紅著雙眼告訴陳鼻子。

 “短命鬼,么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花七娘豁出命去,要你和你兒子償命,她跟你一樣的眼睛,你為什麼就是看不見?”

 “別人瞎子都能疼么娘,你這個親老子為什麼非要當睜眼瞎?以後老孃一個子,都不會再給你拿去了,索性讓衙門拿鐵鎖砸死你個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