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飯加點糖 作品

第3章 斷頭灣

阿孃身體大病沒有小病不少,她再做船孃絕對會死河裡,我求過她反抗過她,反而讓她更加堅定的不下花船了。

 她說她下船了,等待我們娘倆的日子就是死,陳鼻子沒有良心我們指望不上他,她說的時候眼底是無盡的彷徨和悲傷。

 那天以後我上岸割了頭髮,跟烏溪坡上所有的男孩子們一樣,去給各個幫派當水鬼,我要讓阿孃明白,沒有她我也能養活自己,我要她安安心心的下花船。

 第一次當水鬼沒有經驗,我糊了一身的血爬上船,手裡攥著三十文錢遞給她。

 阿孃接了錢沒有高興,把我拴去船尾,拿著棍子沒頭沒腦的暴打我,哭著罵道。

 “你個短命鬼,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老實點?老孃攤上你們死鬼父女真是倒了血黴!”

 “如今還要整天提心吊膽的去給你收屍,你能不能像個正常的姑娘家?就當阿孃求你了,行不行呀小討債鬼?”

 我梗著脖子回道,“我就是要你下花船,要你離開陳鼻子,哪怕沒名沒份的跟著瞎子過,我也不要你再受孫保頭的虐待了。”

 阿孃跌坐在船艙捂著臉流淚,“你以為你很機靈嗎?跟瞎子沒名沒份的過?你問過瞎子答應了嗎?他要是真想讓我跟他過,他能十幾年不吭個氣?”

 “你以為偷學了瞎子的藥書,天天在坡上找幾把草回來,洗乾淨煮水送給我,你就覺得自己很厲害了是嗎?”

 “你既然看不上我做船孃,我就帶你下船去,我讓你看看,我沒有陳鼻子這個夫君的下場,”阿孃說完鬆綁我,又跟旁邊交好的人找了藉口託船。

 我們下船徑直到了烏溪府城東街,阿孃帶我去了兩家有名的坊子。

 其中一間是七到十二歲的姑娘坊,裡面的女孩面黃肌瘦,兩眼無神,手機械的對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招手,身上還有若隱若現的鞭傷。

 另外一間坊子裡的人,年紀有大有小都是成年女子,她們同樣一身破衣爛衫,比姑娘坊的孩子還要黑瘦,木著臉依靠著門呆呆的發愣。

 “看到了嗎?姑娘坊的丫頭長的好看的,送去烏溪河上的大花船裡接客,長得不好看的,就在這坊子裡等客,依照相公爺的喜好,給她們刺瞎,或者弄啞、弄殘,一輩子老死在坊子裡哪都去不了。”

 “那間坊子裡的婦人,都是沒有男人的女人,你要我下花船,是想咱娘倆都進這兩座坊子嗎?你那死爹給我下花船嗎?你再跟我來看。”

 花七娘拉著閨女去賭坊附近的街,那裡也有許多面黃肌瘦的女子,被人打罵到臉上,還拉著人賠笑不敢鬆手。

 “你看看她們,她們出不起錢租花船,被家裡男人送來賭坊當傭人,這是傭人嗎?你以為憑著你的倔脾氣,被我打兩頓,你就有資格跟我頂嘴了?覺得自己好了不起了?我今天下船,咱娘倆明天就得跟她們一樣。”

 看了半條街的各式各樣坊子,我心裡自帶的那股拯救勁丁點不剩,為自己的天真,覺得可悲可笑,也為自己的幼稚無知覺得可憐,八歲這一年我終於認清了現實!

 我好像強迫讓阿孃下花船的這個口號,除了空喊,沒有規劃一點可實質性的生存能力。

 船稅重,我跟我的死鬼爹還要靠她吃飯,除非她的花船不上人了自己下,否則水上的管保們,也不會輕易的放過她下船,打這以後我也默默的閉上了嘴。